不知为什么,只要有袁萍在,黎鸣就觉得心里很踏实。是什么原因,她还真说不清,就是觉得袁萍眉清目秀的,给人一副和善样儿,让人对她有一种信任感。相比之下,王兰就有点儿相形见拙了。
正因为有了亲近感,黎鸣有些话愿意跟她说,心中有些疑问也愿意同她讲。看着桌上的人唠着欢实,喝得热闹,黎鸣却一点儿也没有兴致,心里总是想着上午发生在偏罗子屯的事。这么想着,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她想找个机会,向袁萍问个明白,袁萍是土生土长的罗家井子人,有些事情是能了解的。
袁萍也是个坐不住酒桌儿的人,虽说她能喝几杯,但基本都是“应应场子”而已。从内心来讲,她是那种“能喝而不愿意喝的人。”她见桌上的人依旧没完没了的样子,也看出了黎鸣难受的表情,便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俩人来到了饭店的大厅。
此时已经过了“饭口”,大厅里除了偶尔走动的服务员,已经没有客人了。黎鸣一坐下儿,就把心中的疑问一股脑儿地说给了袁萍。
袁萍是个厚道人,对黎鸣的问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基本上是竹筒里倒豆子。
原来当年的罗家三歪并不像现在这样,给人飞扬跋扈的感觉,一个个还都挺仁义的。特别是罗治业还是村上的团支部书记,工作能力、人际关系在罗家井子都是数一数二的,村支书罗有对他十分器重,还准备培养他为“接班人”呢。
罗有还有个姑娘叫罗亚芬,比罗治业大点儿,两个人也算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吧!眼瞅着就可以谈婚论嫁了,谁承想,好女众人追,吴国忠也相中了罗亚芬。
罗治业和吴国忠,就是吴赖子,还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光腚娃娃。在北岭子中学念书的时候,两个人是出了名的好。可是为了这个罗亚芬,两个人愣是闹崩了。
罗亚芬相中的是罗治业,对吴国忠并不感冒,对他也是爱理不理儿的。可这个吴国忠,偏偏不死心,穷追不舍。也可能罗治业还考虑到同吴国忠的关系吧,所以在和罗亚芬相处时,就不是特别主动,有点儿畏手畏脚的。再加上罗治业的父亲去世较早,家里就一个寡妇妈!生活条件也不是很好。很多因素吧,促成了他和罗亚芬之间的悲剧。罗亚芬一气之下嫁到了邻县,据说现在生活得还不错吧。可是,罗家三兄弟和老吴家就结了仇。
罗家这个老三,原本也是个不错的孩子。可能是从小没有父亲,受尽了别人的白眼和欺凌,他又生性好强,凡事不想吃亏,总是因为一些琐事跟别人打个小架什么的。在“偏罗子”人眼里,就不那么太受待见。
事情偏偏就出现在他身上了,这个罗三儿总是为他哥和吴国忠之间的事愤愤不平,总觉得这个吴国忠逼跑了他的“嫂子”,所以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恶气,有事没事地找老吴家的茬儿。
有一年夏天,他和几个朋友喝了点酒。回家的时候,正好路过老吴家,就又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了,想去老吴家闹腾儿闹腾儿。于是他打开了院门,就进到老吴家的正房里,偏偏那时候老吴家爷几个都在房后铡草,屋里就吴国忠的妹妹吴国英一个人。冷不丁儿,看见罗三醉醺醺儿地闯了进来,姑娘当时就“妈呀”的一声,差点儿没吓昏过去儿。
老吴家爷几个闻声赶了过来,新仇添旧恨,也算逮住了个机会,按住罗三好一顿儿打。俗话说,“好汉难敌四拳”,何况是爷三儿揍他一个呢。这罗三,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才出来,他的脸儿就是那时候被打变形的。
罗吴两家的仇儿算是彻底结下了,现在吴赖子的老爹去世了,大哥在外地打工,好几年没有回来了,他的几个姐妹又都远嫁外地,家里就剩下他们两口子和他闺女,再加上他大哥家的儿子了,他家的势力大不如从前了。罗家三歪这些年经营物流,也有了不少的积蓄,手下还有一帮小兄弟,可以说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所以吴赖子见到罗家三歪就有点儿打怵。
罗家井子或者说是北岭子镇,还就柏青松和杨辉的话儿在罗家三歪那里好使,杨辉跟老罗家哥仨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感情好着呢。柏青松嘛,他到北岭子镇就是罗家井子村的包村干部。那时候,罗治业还是村上的团支部书记呢,两个人总在一起,而且在罗治业最困难的时候,对他帮助还挺大。对了,好像是罗治业最初搞运输没有资金,柏青松资助过他,一来二去的,两人的感情就不一般了。
他们演的那场戏儿,一开始把袁萍都给唬住了。后来看见杨辉跟老罗家哥仨不阴不阳的对话,才猜出他们可能是在演戏儿,二十多年的朋友了,突然之间在这种场合掐起来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袁萍的话儿让黎鸣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他们的戏演得真不错,尤其是袁大壮,都能比得上黄盖了。
想到这里,她随口问道:“那个叫吴赖子的,对,叫吴国忠的能够善罢甘休吗?袁村主任这巴掌可别白挨了!”
袁萍笑了笑,又正色道:“白挨咋的?不白挨又咋的?袁大壮挨这个巴掌,可不是演戏,罗治业是在借机收拾他。”
“什么?借机收拾他?他们之间有矛盾吗?”
“哎呀,这个我说不好。即使有,也不会是啥大矛盾,估计是大壮平时说话没个把门的,无意中把人得罪了。再说,罗治业说得也是实情,大壮昨天领着人确实测了他家的地,而且他家的土地也确实比台账上多出1亩来......”
大概意识到话题扯偏了,袁萍把话又绕了回来,说道:“这吴赖子本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以前罗家三兄弟势力不如他,没人压着他的时候,你不知道他那气焰儿有多嚣张呢。要不,他们爷几个能开垦那么多荒地吗?他以为是在旧社会呀,开了荒地,就是他家的了。”
沉默了一会儿,袁萍接着说道:“柏镇长想出这么个计策,也是迫不得已,咱罗家井子是全镇‘清地’的试点村,真像王书记说的那样,全镇的人都盯着罗家井子呢。咱们这儿的‘清地’若是进行不下去,别的村更是‘白扯儿’,因为咱们村的土地矛盾是全北岭子镇最小的。再说了,罗家井子村还有两三个没有吴赖子蛮横霸道的重点户,他们都在看着呢。吴赖子这块儿解决不了,其他的重点户也动不了,那你说这清地能进行下去吗?都说柏镇长有点儿‘外路精神’,我看这样的‘外路精神’还是要得的!”听袁萍的口气,她对柏青松今天的做法是比较赞成的。
“黎鸣,柏镇长人还是不错的,没啥坏心眼子。当上副镇长几年来,他上上下下的可没少受夹板气,这也跟他的性格有关系,看不惯的事情都想管,可手中的权力有限,说起话来就不硬实。”
“柏镇长分管的工作不少哇,民政、合作医疗、乡建、土地不都归他管吗?”
“呵呵,分管的还都是肥差呢。但县官不如现管,有事人家都找岳大明、小刘他们具体管事的人就办了,再大点事就直接找书记、镇长了,一来二去,他的权力就被架空了,也就没有多少人真正拿他当回事了。”
“还有,就是青松做事完全凭一股子热情,不讲究方法,要是都像这回似的,遇事多动动脑子,想点主意,哪怕是歪主意呢!也不会在北岭子镇这么被动。”袁萍说话的时候是带着感情色彩的,情绪也很激动。
黎鸣对袁萍的评价未置可否,毕竟她还属于初来乍到,农村工作经验又少,真的不好评论什么。由于思想上的先入为主,使她对柏青松的印象还很难转变。
她望了望窗外,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而且有越飘越大的趋势。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下雪天喝酒天”,屋里几个人的酒儿不知喝到什么时候,难道这也是农村工作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