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工作一点点儿地步入正轨,黎鸣觉得自己的心里不仅只有“阴霾”,更充满了阳光。特别是跟随着柏青松、王兰他们去罗家井子村参加了两次“清地”工作,接触了一些物质生活并不富裕,精神生活也不充实,但是内心却很阳光的村民之后,心境更是开朗了许多。
尽管她有时对自己又是“乡政府干部”,又是“大学生村官”的双重角色还不是很适应,可至少不那么排斥了。虽说工作累点儿,但她觉得还是有乐趣的,至于这乐趣是什么,她还真说不太好。
这段时间里,她更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已经很幸福了,因为有老公陪在身边知冷知热,还有一份较稳定的收入,那么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人生何求呀!
在开展“清地”工作中,由于同村民有了近距离的接触,她才真正了解到什么是“空巢老人”、“留守儿童”、“空挂妇女”。虽然距离县城较近,罗家井子村的村民早去晚归在县城“站大岗”的人较多,同中国的其他乡村相比,成年男性的比重要大些,似乎“三八、六一、九九”的情况要好很多,但常住人口依然以妇女、儿童和老人居多。
几进罗家井子之后,尤其是有了心理上的对比,她对自己的“村官”职位反而坦然起来,怨天尤人的情绪少多了。
由于精神状态发生了明显的变化,黎鸣参与事务——准确地说,是参与村级事务的积极性也高了起来。她感到自己似乎和这个村子有着某种缘分。什么缘分,她说不好,但是不可否认,她的心已经一点点儿的同罗家井子连在一起了。
由于元旦的临近,合作医疗费用收缴、清理苞米杆子工作,还有罗家井子村的“清地”工作都已经进入了“攻坚阶段”。不知为什么,黎鸣对其它工作并不是特别关注,但凡是跟“清地”有关的事情,她都尤为敏感。
因为一段时间以来,由于对农村的逐步了解,她越来越感到农民对土地的“特殊情感”有时已经成为一种独特的“占有欲”。这种“占有欲”究竟是“正能量”多些,还是负面影响大些,她说不清楚,但她总预感着罗家井子村的土地清地绝对不会风平浪静、顺顺利利地开展下去的。
上午10点多的时候,刚处理完政府办的常规事务,黎鸣就接到了柏青松的电话,说是罗家井子村“清地”出了问题,群众有上访迹象,他和王兰、杨辉处理不了,让她跟书记、镇长汇报,派人到罗家井子村为他们“增援”。
这个柏青松,为什么不直接跟领导汇报,情况能说得更明白些,偏偏让我当这个‘传声筒’?黎鸣心里虽然这样想着,还是以她特有的雷厉风行的性格,迅速地向在家的镇长刘元进行了汇报。刘元听了后,立即叫上了土地助理诸葛龙准备向罗家井子进军。
走到楼下的时候,刘元放慢了脚步对在门口目送着他们的黎鸣说:“小黎,你是罗家井子的副书记,今天你也跟我们一起去。电话让孙晓强替你接一下。”
黎鸣听到刘元这么说,便找到了正躲在办公室里看书的孙晓强,简单地向他交代了一下后,同刘元他们上了镇上的汽车。
在车里,诸葛龙向坐在副驾驶的刘元问道:“镇长,老柏说没说是在哪个屯进行清地呢?罗家井子有两个屯呢,咱们要上哪个屯去呀?”
听了这话,黎鸣心里一惊,不好!柏青松就说罗家井子的清地出了问题,他还没说是哪个屯。镇长问起来,可如何是好?
“把车直接开到偏罗子屯吧,肯定是偏罗子出了问题,罗家井子屯不会有问题。”刘元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并没有马上回答诸葛龙的问话,而是对司机老张吩咐到。
“诸葛,罗家井子开展清地后,你跟柏青松他们去过那儿吗?”车子开起来后,刘元随口问了一句。
“这……”诸葛龙事先没有准备,一时有点儿不知怎么回答才好,支吾了半天,才说道:“没去过。“
“是青松没有叫你,还是你自己不想去呀?”
“柏镇长找过我两次,可是我这儿总有事,不是土地局有事,就是老百姓有事,总没有时间。咋地?柏镇长跟你说啥了?”诸葛龙解释着,末了又问了一句。
“青松倒没说啥,可是我感觉到清地的事,你作为土地助理,应该多参与些,毕竟你的土地政策掌握得比老柏要熟练。你也知道,这次罗家井子村的清地是否能够顺利开展直接关系到全镇的工作。金水书记说的对,罗家井子相对来说是全镇土地矛盾最小的村。如果这个村的清地都进行不下去,其他村难度更大,所以不管你跟老柏有啥个人恩怨,都要放在一边儿,以大局为重嘛!再说,你俩也没啥新仇旧恨的,有啥解不开的疙瘩呀?”刘元像做思想工作似的,一口气说了很多。诸葛龙没有言语,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把头扭向了车窗外。
由于冬天的视线不是很好,坐在车里,黎鸣不好判断往偏罗子屯的方向是怎么走的,也不知走了多远。大约有半个小时的路程吧,车子下了公路,又行驶了一会,来到了偏罗子。看来,司机老张对各个屯的情况都很熟悉,他直接把车开到了一处大院子里。
刘元他们刚走下车,王兰和袁萍就从屋里迎了出来。
“领导辛苦呀!”王兰笑着对刘元说到,袁萍亲切地拉住了黎鸣的手。两人簇拥着把他们几个让到了屋里。
见刘元他们进来,正在讲着什么的柏青松就像见了救星一样,立即对围着他们的几个人说:“刘镇长、诸葛龙他们来了,对土地的事他们比我清楚,有什么问题,你跟他们反映吧!”
“吴赖子,又有啥问题了。偏罗子只要是一有事,肯定少不了你。”诸葛龙笑着对其中一个中等偏高、体态略瘦,脸色淡黄,约有四十左右岁模样的人说。
“啥问题!问题多了去了,我家老爷子辛辛苦苦开了1垧地,为啥这次‘清地’收给村集体了?”
“啥呀?你以为是在搞‘圈地运动’呀,把地圈上那就是你家的了?都像你们随便开荒,把地就霸下了,那还不乱套了。”可能是看见来了“援兵”,柏青松的底气儿明显足了起来。
“柏青松,你别跟我俩儿咋咋呼呼的,你以为镇长来了,你就有了依仗了,狗屁!今天的事,你要不给我解决好,谁也别想离开偏罗子。”这个吴赖子还真有点儿名实相符,他对镇里的干部好像根本就不在乎,也不是很买账,说起话来,嘴上有点儿“不干不净。”
“老吴,别整那没有的,镇长没招惹你,怎么张嘴就出言不逊呢!”柏青松说道。
“我没出言不逊,反正问题解决不好,我是谁也不会‘惯着’的,我不管你镇长啥的!”吴赖子的语气依然很硬,可是分贝却降了下来。
“老吴,你也别吵吵儿,气大伤身呀!有啥话,咱慢慢说,只要占住一个‘理’字,就一定能把问题解决好,别动不动就闹情绪,这解决不了问题。”刘元尽量用比较客气的语气对吴赖子说。他刚才从吴赖子的嘴里已经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又没见屋里的其他村民附和,他就估计今天的事应该还是有办法解决的。他边用语言同吴赖子周旋着,边在心里谋划着解决的办法。
“嗨!好哇!今天这是要上演‘喜乐会’呀!罗家井子村有头有脸的大爷是竞相亮相呀!”诸葛龙抬眼看见了窗外的来人,语带嘲讽地说道。
说话间,人就进了屋,而且来的不是一个,是一起来了三个。为首的个子不高,长着一张胖胖乎的圆脸,乍一看还是笑面,一般儿见过他的人,立马就会想起弥勒佛来,只不过他是一个小号的弥勒佛。
跟着的两个人,一个个子偏高、偏胖,另外一个长的可就有点儿对不起“观众”了,个子倒是不矮,但是五官怎么看都像是蹩脚的雕刻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结果却差强人意地雕刻出来的“残次品”。
“罗家三歪来了,偏罗子真是人杰地灵呀!罗治业,你们哥三是啥时候回来的?”杨辉是罗家井子的人,同进来的三个人是儿时的玩伴儿,所以说起话来无所顾忌。
可屋子里其他人反响却不一样,吴赖子看见他们进来了,气焰一下子“矮了”三分,马上从“口吐莲花”坠落成“闷声不响”。柏青松似乎也有些惧怕罗家三歪,闪出身子往边上躲去。刘元皱紧了眉头,原本在心中已经谋划好的策略一下子被打乱了。看来,只能是以静制动,走一步算一步了,他心里默默地想着。
“哎!我本家老叔呐?他咋儿没来?”“弥勒佛”罗治业说道。
“谁?说你老丈爷呀?他知道你今天来,回家给你准备酒菜去了!”杨辉打趣道。屋里的人除了袁萍、吴赖子这些知道底细的坐地户外,其他人都被他这话儿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胖子的“老丈爷”是谁呀?不会是村支书罗有吧?他提到的本家叔叔是不是也指罗有呀!又是叔叔又是老丈爷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看来这里还挺有故事呢。黎鸣想。
何止是黎鸣,刘元他们也都有点儿发愣,不知杨辉和“弥勒佛”唱的是哪出儿。
罗治业没有理会杨辉的打趣儿,而是径直走到袁大壮面前,袁大壮还没有来得及往墙角再挪动挪动,“啪”的一声,脸上便重重地挨了一记耳光,“你,你……你怎么打人呢?”袁大壮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彻底弄懵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屋子里不由得静了下来,还是刘元反应快,说:“有事说事,你怎么打人呢?”说着掏出了手机,以最快地速度拨打出去,“喂!张所长吗?马上出警到偏罗子来,有人殴打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