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和如同死了一样躺在自己那并不熟悉的屋子里,他双眼紧闭,呼吸似有似无。他长长的睫毛衬着那锋利的眉眼将守候他的侍女们都看痴了。
“公、公子这也太安静了吧?”一个侍女的脸红心跳的看着熟睡的田和,小心翼翼的伸出自己白嫩嫩的小手,试图试探一下田和呼吸。
“小浪蹄子,你不要命啦!”她旁边的侍女赶紧制止了侍女莽撞的举动,“兮颜姐姐才去,你这么快就想步她后尘?”
年纪小小的侍女跟被烙铁烙了手似的赶紧缩回了自己伸出的小手,后怕的拍了拍她那已初具规模的胸脯。现在田和房内有十五名侍女,也是他所有的侍女了。
这些侍女不知道,此刻相府首席季耳就盘坐在门外,屋内的一切变故都瞒不过他的感知——没错,季耳在“钓鱼”,他要试试这十五个侍女是不是干净,是不是带了“姜”味儿。
田和是肯定不知道他连睡觉都能被当“鱼饵”的,否则这吐槽王还不知要说出什么怪话来呢。
他此刻其实是在进行自己的梦修之道。在梦里,他构筑了自己曾在地狱经历过的一切关卡,他一遍遍的经历,一遍遍总结自己的失误和漏算。
蛰龙吟,就是田和最看重的梦修之法,也是他们妙心观的镇观秘法。现在的妙心观也就他大-师父还会这一秘法了。要知道蛰龙吟算是最高级的梦修之法,在其之前有诸如风眼观、枯骨观等入门修法,入门修法修到大成才有能力和资格学这最艰涩难明的蛰龙吟。
不得不说修道是很吃天赋的,目前妙心观田和这一辈的弟子里,就没有第二个将入门修法修到大成,准确的说是没有一个道士修成,因为田和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道士。
蛰龙吟的来头非常大,他是睡仙人陈抟的得道之法,又有诸如“先天锁鼻功”等别称。妙心观这个不起眼的小道观的道统追溯起来其实很牛比。
“和弟!”一名相貌俊美不似男人的红衣青年在几名黑衣侍从的陪伴下大步流星从田和的院门而入,人还未至声音先到。
“大公子安好。”盘坐在田和门口的季耳闻言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向直朝他而来的红衣青年施了一礼。
“季师不必与利如此客气。听闻我和弟伤重,利甚是忧心,日夜兼程从即墨城赶回来。不知我和弟如今情况如何?”红衣青年对季耳表现得颇为尊重,急切问询季耳道。
季耳闻言不知如何解释才好,叹息道:“二公子坠马之事已了,现今却是因另外一事未醒。此事一言难尽,大公子不妨先进去看看二公子。”
红衣青年赞同的点点头,推门而入。
此红衣男子便是田和同父同母的胞兄田利。
田利天生便是阉人。当田利出生的那一刻,这个令人绝望的身份曾让田白有直接掐死田利这个长子的冲动,而阉人的身份也让田利的出生受尽了风言风语。阉人的身份是田利最大的心病,他天生就不是个完整的男人。
田白曾经极为厌恶自己这个长子,甚至认为田利是他田白的耻辱。然而一件事情的发生却让田白改变了对自己这个阉人长子的看法,也明白自己长子虽天生无后,却有一颗真豪杰心!
田利自出生后便被田白冷落无视,被田氏所有人暗暗嘲笑诋毁。唯一照顾田利的是他的亲生母亲黎氏,也是田和的母亲。田利五岁时,黎氏归黎国省亲,田利留在偏院被下人照料。
众下人欺负田利年幼,脱田利裤子戏耍嘲弄,田利面无表情甘受,次后于半夜众人睡去时,提刀入下人房,剁三十二枚首级,皆是戏辱过他的下人。须知田利此时年仅五岁!田白知道此事后掩盖消息,唤来田利问道:“小小年纪为何如此凶厉?”
五岁幼童淡然回答毫不怯弱,“人辱我我杀之,人敬我我敬之。如此而已。”
田白听得此言语,愣怔在了原地,目视田利良久后抚掌大笑道:“好好好!好个人辱我我杀之,人敬我我敬之!大丈夫生于乱世,便当如是!此真吾儿也!”
从此田白对田利极致宠爱,便是有应兆卜言出生的次子田和后,也从未减轻半分。
“大公子安好!”田利的突然而至可算吓坏了田和房中这些侍女,要知道在整个相府下人的心里真正要论最恐怖的人是谁的话,那非田利莫属。
田利杀起下人来可谓毫不手软且花样百出,这或许是童年阴影的关系,反正相府下人见了这位田氏大公子后,从来都是战战兢兢瑟瑟发抖的状况。更曾有被田利一声爆喝吓出屎尿的下人。
“和弟!”田利没闲心管这些侍女,直往田和床头快步走去。
田和是田利在这个世上唯二的至亲之人,自从母亲黎氏生田和难产而死后,田利便充分扮演着父兄的角色——如果说田白对田和是溺爱的话,那田利就是绝对的严重溺爱了。
而这也不难理解原来那个田和如此废物的原因了。
这时季耳也紧随田利脚步来到了田和屋内,看着田利温柔小心的检查田和身体状况也是一声叹息。
“你们都下去吧。”季耳对屋内的所有下人道。
“是。”众侍女顿感轻松,忙不迭的退出了田和寝屋。
检查田和状况后田利已经发现了田和晋入炼气境的事实,要知道他可是十分清楚自己弟弟的武学状况的,田利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不过见季耳斥退下人的举动也知道季耳是要和他谈谈了。
田利轻轻坐在田和床头,抓着田和的右手,看着季耳道:“季师有话直说无妨,我和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耳五感全开,感应了一遍周围无人偷听后,向田利行了一礼,便将这三天来发生的一切细细对田利说了一遍,包括夺天奇册残片之事也没有隐瞒。
田利在听季耳叙述过程中也是表情变化极快——
当听说田和醒来后觉醒修士转世身后是满满欣慰的看了熟睡的田和一眼,听到讲述夺天奇册来历时又难掩讶异,听到田和接触残片后的异状时彻底震惊了。
“季师是说那夺天奇册飞入了我和弟左眼之中?而我和弟现在的状况类似于一种介于脱胎换骨与洗经伐髓的状态?”田利目视季耳问道。
“这只是属下的一点猜测而已,现在相爷已经前往稷下学宫请葛温修士去了。葛温修士到来后自然知晓二公子到底是何情况?”季耳点点头道。
“什么!”田利猛然立起,冲季耳问道,“父亲前往稷下了?但季师为何没有跟随父亲左右?”
“相爷怀疑府中还有姜姓细作,故令属下看护二公子的同时涤清相府。”季耳其实也觉得这一命令有些不妥。
“父亲带多少人随行?”一身火红长服的田利无比认真的凝视着季耳问道。
“轻车简行。”季耳老实答道。
哐!乒!呛!
田利猛的将木榻旁的小几踹翻,药罐、杯皿等物碎裂一地,焦急无比的道:
“糊涂!父亲好生糊涂!季师也是糊涂!姜姓既然敢以细作害我和弟,难道就不能以细作害我父亲?千金之子尚且不轻涉险地,何况我父乃田氏顶梁!”田利两道浓眉深深的纠结在一起,“季师,你我速速带人追寻父亲!立刻!”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乒乒乓乓的,打乒乓球儿呢!”酣睡的田和好死不死的在这时候醒了,他睡眼惺忪的从床榻上坐起来,习惯性的揉了揉眼,嘴里不满的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