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管事大名铁英,既然已经成为师生,恩海终于知道自己老师的名讳,也知道如何写。
对着写满蝌蚪文字的书,恩海一脸笑容,这种拼音式的字符,简直是中英文的结合,书写没问题,心智成熟的小男人了,控制一支笔没半点难度,倒是这字符的意思需要好好记着。用皮纸练字有点太奢侈,不如纸浆做的纸,晚上问问米家的木匠师傅,看他能不能帮着先做几张薄木板来应应急,在干木板上练字只需要用清水就行,木板上写字应该能看到效果,写满一张拿到门口晾干就是了。
刚才向老师问起这种文字的起源,便被这神话一样的故事吸引了。
相传数千年前,人族还未在东恒大陆崛起之前,部族语言不通、文字不传,各自为战,生存时时受到了兽族的威胁。兽族遍布五大陆之时,人族尚只苟存于东恒南隅的元山一带,东恒大陆上的几个兽族首领更是以人族为食,人族势弱,逆来顺受,好在生育快,双手又巧,长于挖洞筑窝存粮,于是便如蚂蚁一般地苟延残喘地生活着。那是一段惨不忍睹的黑暗时代。
后来,中土大陆上的一个兽族慕名而来,偷偷越境进入东恒大陆捕食人族,被东恒大陆的兽族发现并追杀,逃回之际,将一名人族青年也掳到中土双岩山。三年后,这个人族青年竟然奇迹般地顺着海岸,划着一段木头漂回到元山,归族之后不久,他就当上了族长。
这位青年族长随后便联络各部族,汇聚族内长者,历经40多天在元山创出了数百文字,并带回各族推行,而这一族则全都改姓为连,族长被奉为人王。随后八百多年,后人将文字补充得越来越丰富,各种经验、思想、事件都被记入文字,供后人学习,人族得以开启智慧,吸收前人的经验教训,抱团发展,越来越庞大。此时人族的武技、工具、计谋都渐成体系,三者相辅相成,成为日后战胜兽族的关键。
兽族最初对人族的反抗毫不在意,捕食时偶尔被人族反伤、反杀视为自然,但是当人族组织起精锐的军队,主动出击,有计划有步骤地诱杀兽族强者时,才警醒大势已变。无奈之下,向中土兽族求救,但中土兽族与东恒兽族以往并不交好,猜疑之心颇重,一直未入东恒大陆支援。最终人族在东恒大陆中央山上一举围歼盘踞东恒大陆数千年的兽族,并将此山改名人兴山。随后人族联军精锐在东恒与中土交接的定军岭据险坚守,阻止了北面中土大陆的个别兽族南下,整个东恒大陆成了人族乐土,奠定了人族崛起的根基。
随后千年里,人族每隔十年便向北出击,愈战愈勇。而兽族虽然个体实力强大,但生育艰难、成长亦不易,百年方成独具灵智的族人,这样缓慢的速度,远远补不上战争的损失,加上兽族内部山头分立,散沙一盘,是以千年以降,便渐渐龟缩至南荒大陆,在冰寒蛮荒之地苟延残喘。人族占有并统治了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的东恒、中土、西恒、隐龙四块大陆,那些未开智的野兽反而成了人族圈养的家蓄,供人驱使和食用。
此时曾被奉为人王的连氏族群早已没落,各部族感其祖先功业,划其元山南部一个城邦,永不吞并。其他各部族在战争中发展壮大,或据一城、或占一地,渐渐分化为无数城邦和国家,各自为部族的利益而战。而退入南荒的兽族已无人问津,只剩隐龙大陆最南边的申国在独力控制着南荒前线……
铁英是个讲故事高手,听完故事,恩海便时时走神了,都已经挨了七巴掌了,犹自神游太虚。没想到啊,这个世界的人居然做到了书同文、话同音,那个连家的族长实在是伟大,那要是在地球,可是要处处庙堂处处香火供奉着啊!另外,居然还有兽族,想来也不奇怪,木族都被自己碰到了,就是不知道还有什么族?“老师,那兽族长啥模样?会不会变成人的模样?“
“荒谬,兽族自然就是兽样,只不过活得久了,见多了世情,就有心智而已,顶多就是聪明的野兽。怎么可能变成人,你当它成神啊?!“
看着铁英那一副不容置疑的神情,恩海也不禁怀疑自己,难道这里没有妖精化形的概念。
“老师,那这世上有多少木族?“恩海犹豫了一下,还把自己心中置疑已久的问题问了出来,不过马上他就知道白问了。
铁英一脸错然,反问道:“木族?从没听说过有木族,从古至今的典籍里都没有木族出现过,你确定不是在梦臆?“
“哦,是我乱想的。”恩海无奈,自己在云梦山里跟木族交集,阴差阳错地还成了他们的守护者,看来说出去也没人相信。
“小子,你见过木族?!”铁英神情严肃地盯着恩海,“若是没见过,就不要胡说八道,一个新的种族出世,必会引起世间大乱。慎言慎行啊,不然你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森森的冷意透着生死的裁决味道,恩海皤然而醒,这是个君主专制家天下的世界,并不是言论自由的时代,任何蛊动人心、动摇国本的言论,都可能被当成异类被血腥屠杀,斩草除根。冷汗顿时从毛孔里缓缓渗出,不一会功夫,额头就已经油亮油亮的。离座而起,对着老师规规矩矩地拜了下去。
铁英的神情渐渐缓了下来,“嗯,既然知道错了,那就好好用功读书吧!我去坊里转一下,吃饭时,你去厨房叫厨工把饭食送两份到公房里来。”说毕,摇着头出门了,留下恩海独自在房中抄写练字。
北方千里,早已被冰霜降临。虞都城里,雕梁画栋间,一黄衣人在屋檐下,负手而立,望着檐上挂的冰柱子,喃喃自语:“云梦山……云梦山……折了我虞国王庭八名武王、二百多武师的远古绝地,一个小小的铁匠子居然藏身一个多月,还能全身囫囵出来,我倒很想听听他这一个多月的经历,想问问他每天怎么过的……”
身后一名黑衣无须老人垂手躬身,恭敬道:“太子明日南下慰军,老奴是否一同前往,将那小子带到陛下阶前?”
“不必了,寡人已经命南都军监军使江彬寻机调查,不用劳师动众,更勿告诉太子。”黄衣人说完就转身回房。
城中东南角,一幢酒楼拔地而起,高四层,雕檐留风,画栋飞云,碧阑杆小轩窗,金漆门楣玉石槛……里里外外金碧辉煌,奢比皇宫。楼里美姬成群、群芳争艳;丝竹之声,绕梁不绝。
楼内一雅间,临窗设座,两个绿袍官人悠闲地停箸而谈。
“你说国明来信了?”身穿深绿色官家常服的白发老头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通津桥,不动如山。
“是啊,恩师。叶师兄来信,说他在工坊发现一个神童,年方十四,是西路村遗孤,让他让风箱烧炉,力气太小,居然从撬棍上想出一个省力的机关。听说制作之时,居然是一步到位。所以他想这小孩有匠师的天分,想带来京城拜入门下。”穿浅绿官袍的中年人含笑说道,起身为老人加了加酒。
“哼!他那眼光,看谁都像天才!自己脑子不清不楚,十年做不出一样新玩意,还能看出别人的天分?!”老人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拿起酒杯“吱”了一声,抿了一口酒,闭上眼睛,似在品酒、似在沉思。良久,才见他睁开眼,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中年人,“你回去之后把那信拿给我看一下。”
“恩师,信就在我身上。”中年人忙不迭地放下杯箸,擦干净手,从怀中摸出折成方形的皮纸,双手奉上。
老人伸手接过,摊开看信,先是眉头紧皱,看到后来慢慢地舒展开来,露出一丝笑意。看完信后,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目光又飘向窗外的通津桥,神情复杂地说道:“当年你师祖收我入门,正值通津桥建造之时,为师当时只是个小小顽童,一时贪玩做了个简陋的水风车在河边玩,被你师祖看到,收录门下,至今想来仍是不胜唏嘘。既然这少年能无师自通地做出这种机关,想来确是有些天赋,国明想带他入门,那就带回来先看看好了!我们虞匠一门的第三代至今没有可造之材,实在是可惜啊!”
“是,恩师,我回去之后立即写信给师兄,让他带人回来。”
存了好多的稿,一直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地写着,俗世太多,作为新手,没有足够的时间写自己喜欢的东西,也是悲哀。明明心里有波澜壮阔的画卷,却不能一鼓作气画完,好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