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阴暗中有几点跳动的火光,盈鼻是污臭的血腥味,冰冷刺骨的清水从面门前泼了下来,全身火辣辣地疼。
雷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了起来,全身上下几处剜肉的疼痛,他挣扎地动了几下,喉间传来含糊的话语,他好像还在努力让自己回忆起来周遭是什么情况。
过了几息,他脑海中猛地清醒了几分,蛮民狰狞的面庞从上至下俯看着他,他又挣扎了几下,不过依旧被牢牢地绑缚在身后的架子上。
“没有用的,别挣扎了,只管回我的话。”
雷生听见阴暗中的女声,似乎还不能确定这声音来自何处,抬起头似乎扫过四周一眼,目光停留在不远处那个蛮民少女的身上。
那一刻,他目眦尽裂,手足用了全身上下最后的力气,想要挣断坚韧的铁链。
那个女子,不正是他朝思暮想,为止癫狂的人吗,此刻离他是如此只近。
身后的架子吱吱扭扭好像要散开,一个强壮的蛮民走到他身旁,狠狠地用鞭子抽在雷生的身上。
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雷生好像没有疼痛的感觉,他的眼神透过漫天鞭影,就停在那个美丽女子的淡漠残忍的脸庞上。
鞭子落在他身上发出清脆尖锐的响声,未使得那个女子的神情有丝毫动容,雷生宛若失神,在昏厥过去的最后一刻,声音已经抵到了极致,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远处那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
“为什么?”
蛮民见他又摆头昏了过去,这才停手,走到那个蛮民少女的身旁,道:“少主,这厮嘴真的硬,死活不肯开口。”
女子目光还停留在雷生身上,道:“如果他还醒得过来,把他带到我的住处。”
高大蛮民冷笑一声:“他这个样子,活下来也是废了,既然问不出什么,何不丢出去喂狼。”
“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你听见了么?”
女子神色突然一冷,眼神锋利如刀,看着身旁的蛮民,蛮民心中一惧,恭敬道:“属下未曾听清。”
女子最后看了一眼雷生,提足而去。
※※※
这是一处山谷,山谷两侧建筑密密麻麻的房屋,谷中又来去往复的蛮民,老幼俱在,男女皆全。
在山谷最中间的位置,有一座高大的石屋,女子走进了石屋,跟随她的两个蛮民则守在门口。
进了屋子之后,其中的摆设颇为讲究,在南方蛮荒之地,算得上是豪华的居所,女子面前站着一位老者。
老者身上也穿着兽皮,花白的头发编梳得十分有条理,站在那里隐隐有一种威势,老者感觉到有人进来,转过身来看着女子,眼中略有慈爱,说道:“你来了。”
女子扫过屋中一眼,道:“我听说他们两个早上的时候来了,已经走了吗?”
老者回到身后的椅座,说道:“怎么说他们也是你的亲兄长,该有的称呼也是要的。”
“他们如果认我这个妹妹,称呼他们一句兄长又有何不可。”
女子也到一旁坐下,老者听见她如此说,也无奈地皱了皱眉,道:“不说他们了,你不是前些天抓到一个异族人吗,怎么样,可问出什么来?”
“没有,这个异族人嘴很硬,打死也不说,不过发现他的时候好像受了重伤,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老者轻笑一声,脸上那种面对女子时的慈爱消退几分,皱纹纵横之下凭空出现一丝狠辣,道:“看来他也清楚,开口交代了反而死得更快。”
女子抬手放在桌上,一边敲着,一边又说道:“我听说他们两个最近和褐岩部落走得很近,若说危险,父亲应该多注意点他们才是。”
老者脸色微变,又笑道:“你这个孩子,火石和火虎都是我看着长大的,难道还会有什么不好的居心吗?”
女子直视着老者的目光,声音有些冷冽,道:“火虎我不知道,火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吗?”
老者神色一愕,语气也有些复杂,道:“这些你就不要担心了,我心中自有分寸。”
女子站起身来,拱手道:“如此甚好。”
她也不停留,朝着屋外走去,直到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下来,抬头看着屋外清明的天空,说道:“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准备让那个异族人跟着我了。”
老者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女子渐行渐远,消失在来往的蛮民之中,他揉了揉眉心,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
雷生催动引气术,却没有任何反应,身上元气皆无,他试了很多次,都无法挣脱手脚的铁链,在这个阴暗的山洞中,还有蛮民守着,看上去逃无可逃。
他分明记得自己还在墟林地下的地宫中,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而且将他囚禁起来的竟然是所有人都唾弃厌恶的蛮民。
难道墟林之事真如奇灵族传回的消息,在南方蛮荒之地生存了几千年的蛮民,真当是出现在了北方墟林之中吗?
正当他脑海中还在想这些问题的时候,面前的铁锁被打开,走进来两个蛮民男子,他们走到雷生身旁,解下他身上的锁链,将他抬了出去。
身上的束缚一去,雷生便知道这是最佳的逃跑时机,于是手上用力,积累起来的一点力气勉强催动起一丝元气,而下一刻,他只感觉到心口好像被人扎了一刀,一股难言的剧痛加身,聚起的力气霎时消散,全身软绵绵地垂了下去,他面上表情扭曲,冷汗涔流。
雷生心中苦笑一声,没想到自己受伤如此之重,如今死活,已不在自己手中。
两个蛮民似乎感觉到雷生想要挣脱,像是看到了什么滑稽的事,各自大笑几声,他们的手似铁箍,一人拖着雷生的一条手臂,从这个地底牢狱中拖了出去。
他们粗暴的手法让雷生身上数道伤口开裂,血污顺着双手双腿往地下流去,一路留下两条长长的血迹。
蛮民似乎很享受这种折磨雷生的感觉,走路时快时慢,地势时高时低,直走了大约十里的路,三人眼前才浮现出一丝光明。
这里原是山中洞穴,此处山势颇高,一眼看去,下面的景色一览无余,远处都是房屋,还有炊烟升起,好像是一个较大部落定居所在。
眼前的光明让雷生觉得无比刺眼,清润的空气让他猛地咳嗽了几声,又贪婪的吸了几口,两个蛮民便拉着他向下走去。
又坎坎坷坷走了很远的距离,才到了山脚下,两侧是延绵的山脊,眼前有一座高大的石屋,两个蛮民拉着他绕过石屋,向着一边的山脊上走去。
一路上有些蛮民看到这个污浊不堪的异族人,纷纷侧目,有人退了几步,有人也凑上前来看,表情不一。
他们沿着石阶上了左侧山脊,在其中一座屋前停了下来,这个屋子之前有守卫把守,两个蛮民在屋前停了下来。
一名守卫前去通报,另一名守卫则有些狐疑地看着这个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异族,道:“这就是那个异族人吗?”
“是,少主让我们把他带过来。”
守卫低下头看着这个异族人,脸上少不了厌恶神情,但是也有些疑惑,这好像跟传说中那般丑陋又杀人不眨眼的可怕模样沾不上什么关系,看起来好像跟自己差不多。
他闻到那股腥臭的味道,又站直了身子,前去通报的守卫已经回来了,向着两个蛮民点头,他们拖着雷生走进了屋子。
这屋子总共建了三层,最下面十分宽敞,像是客厅之类的东西,那个蛮民女子正坐在主座,面无表情的看着浑身血污的雷生,脸上颇有厌恶,而此时她才注意到,雷生全身上下,片屡不沾。
她脸色微变,冷声道:“可以了,你们先下去吧。”
两个蛮民相视一眼,还有些犹豫,其中一人道:“少主,只留他一人在此,可能不安全。”
女子眉眼间厉色一闪,其中一个蛮民拉了另一人,便回身告退。
雷生趴在地上,女子朝着他走了过来,停在他面前几寸的地方,俯视着他,冷声说道:“想不到异族之中也有你这种硬骨头,你只要说了你来这里的目的,我就让你痛快一死。”
雷生脸上也只有那个眸子还算清亮,此刻也看着那个熟稔美丽的面庞,他只是那样无声地看着,似是没有听见女子的话。
女子脸上微有怒色,转而为笑,道:“你不说,我自有办法让你说。”
她又转身回到坐上,从她身后出来几个蛮民女子,将雷生抬上了二层。
待他再清醒的时候,已是深夜,低头看到自己身上已经包扎完好,也躺在柔软兽皮铺就的床榻上。
黑暗中坐着一个沉默的影子,正盯着自己看。
看到雷生醒来,黑暗中的人影才动了一下,但是没有说话,雷生环顾四周,这里是一处小房间,看来就是那女子的居所。
让他想不通的是这个蛮民女子,她究竟想做什么。
他大可将自己杀死,不必费此周章,以几千年来蛮民与七神殿的仇怨,如今落到他们手中,几乎恨不得啖肉饮血,为何此人还会给他治伤。
当在此时,阴暗中的身影站到近前,看了一眼雷生,她张开五指,道道黑气从她指尖溢出,诡异至极。
而下一刻,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声,响彻在此处山谷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