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陈露,陈伯一时不知从何问起。倒是楚承先开口:“老伯莫要惊慌。我们在王府也是有一面之缘啊!”想起那日王府相见的情景,楚承脑中盘旋太多的疑问,一时间无法理出头绪,他压抑着所有思绪,淡淡道,“受石知府之托,本王派人前去寻人,是本王的侍卫在离岛的一处木屋内找到她的。老人家称这位姑娘‘露儿’,她是您老的……什么人?”
“回王爷,”陈伯行礼道,“这女孩是老夫的侄女,她家里没什么人了,年前从老家接过来与我老两口同住。”陈伯无意识地隐瞒了陈露的身世,他也不知道这女孩来自何方,是何人,为何在小年夜里身受重伤昏迷在雪地中;但他又觉得王爷与女孩关系非同小可,内心挣扎要不要说出与女孩相识的实情。所有的心思都写满在脸上,楚承看出老人有所隐瞒,并未深究。
此时,坐在里屋的陈妈咒骂道:“是哪个遭天杀的害我家露儿,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孩子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了!”陈氏夫妇本有个女儿,后来不幸染病夭折。陈露的出现多少唤起他们的为人父母的本能;近半年的相处,陈氏夫妇不知不觉间待许洁视如己出,陈露正是他们亲生女儿的名字。陈妈摸着女孩的脑门急道,“老头子啊,我摸着露儿烫的很,还是赶紧请大夫去吧!”陈伯应声起身,正在此时后门再次被叩响。来者不是旁人,是白夫子的徒弟戴准,刘管家回到王府忙不迭的请他去为陈露诊治。
戴准挽起女孩衣袖待要把脉时,见女孩手腕淤青肿胀,不禁浓眉紧皱。戴准从里屋出来,顾不上与王爷还戴准走出里屋,楚承急切问道:“情况如何?”
“回王爷,此女子脉象虚弱,湿寒入体,急需施针打通经略。”戴准又对陈妈道,“老人家请打盆热水来。”陈妈应声去忙,楚亲王与陈伯退到厅堂等候。
半柱香时间,戴准施针完毕净手出来。“王爷,”戴准低声道,“此女子有轻度脱水现象,身上还有几处淤青,应是遭到殴打所致。在下为她施针时并未有所感应,估计被人下了麻醉药剂;在断水断食的情况下即使她有幸恢复意识,也无力逃命。害人者之心及其恶毒。幸亏王爷及时救助,再晚些时辰恐怕命不久矣。”楚承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复活”,被绑架,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潮水般袭来。
“还有一事。在下诊断时,发现这位女子心脉不齐,她可患有心痹症?”
“心痹症?”楚承恍惚,倏地想起早在一年之前她曾晕倒在皇宫竹园内,当时白夫子诊断出许洁患有心痹症。是她,毋庸置疑。楚承叹道:“确是如此。当年还是你师父诊断出来的。”
“我师父?”戴准没想到此女子还与师傅相识。
“有劳戴医师了!此事回府莫要声张,恶人尚未擒获,还需为本王保密。”戴准应声答应,随后开出调理的药方,又嘱咐陈氏夫妇近期如何照料陈露后离开。
“陈露”楚承默念许洁的新名字,直到现在他也无法确信今晚所发生的一切是真的,她还活着。楚承摊牌道,“正如您老所见,此女子与本王乃故友。之前所说的谎话本王既往不咎,接下来还请老伯务必一五一十从实说来。”见亲王疾言厉色,陈伯扑通跪地,将如何在小年夜搭救许洁一事和盘托出。
“你是说她醒来后自称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啊,当时看她冻得瑟瑟发抖,身上有伤,我与婆娘也来不及细问,先是请了大夫救人要紧。事后待她醒来,再问什么一概不知。唉,一个姑娘家伤断肋骨,想必也有难言之隐,她不说,我们也不好多问。年后待她伤势好转,便与我们一同南下经营茶馆生意。”烛火摇曳,夜已深沉。楚承离开茶馆已是子时过半,回府后他派暗哨部署在茶馆周边。小睡过后天色泛白,楚承匆匆用过早饭又转投清水小巷。
“露儿,你醒了!”陈妈小心翼翼的唤着陈露。“陈妈……”女孩开口说话,声音微弱沙哑。“咳咳……”女孩干咳两声,渐渐恢复意识环视周围;雨后晨光饱满透过窗纱照进屋内,整个房间暖意融融。呼吸着满是常年累月浸透着茶香味道的空气,时而又飘来中药淡苦的味道。终于,离开那灰暗潮湿的黑暗,那绝望的两天三夜恍如梦魇,此刻已被温暖冲淡。
“大人,这是王府下人送来的信。”衙役将信件交付石知府手中。石知府退避他人后纸打开信封。
“老爷,老爷。”刘师爷急叩书房房门,“据衙役所报,昨日救回的陈露已经苏醒,是否传唤过堂。”
良久石知府才从书房走出,脸色虽有凝重但口气轻松异常:“不必了。此事涉及亲王府府内之事,王爷自有另断。”见刘师爷仍是一脸迷茫,石知府并将那封信交予他。看罢此信,刘师爷微微点头:“原来如此。没想到陈露原是王府丫鬟,既然此案因府内丫鬟私下恩仇报复所致;受害人与施暴者均是王府的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全凭王爷去处置也无过错。”
石知府轻叹一声,他心知此事并非如此简单,不过王爷插手此事……也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若日后反水,有这封信保身,此事也无需过虑。
长长的梦魇过后,陈露额头生出一层冷汗。一股淡淡的药草味道袭来,丝柔的手帕轻轻擦去额上的汗水。“谢谢陈妈…我想喝…”陈露微微睁开双眼,眼前不是白日里照顾自己的陈妈,而是一身书生打扮的男子。他好像在笑,笑得犹如那日海边的夕阳温暖却不刺眼。陈露连忙眨了眨眼,别过头去,怯生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陈露感觉到空气瞬间凝固,薄薄的窗纱被狂风吼得乱跳;跟着乱跳的还有一颗不安的心。
“要喝水是吗?!”男子自问自答,从角桌上拿来水杯,又道,“喝了两日汤药,又甚少进食,我冲了一杯蜜水。你先喝下,再食些米汤。”听到此话,陈露不自觉的抿着嘴唇,是啊,一股股苦涩的味道真是无法忍受。接过水杯,陈露边嘬着蜜水边想着接下来的对策。男子淡淡笑道:“我就说吗,精灵古怪的许洁怎么就会香消玉损呢。”
空气凝结,陈露眨眨眼睛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公子说再说什么,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