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企业是个纪律严谨的企业,制度合理、分工细密,所有员工都驾轻就熟的负责自己的专长工作,所以,整体看来,张氏的工作步调是悠闲却不松散的。
张氏除了有良好的体系、完整的制度外,它还有吸引人的福利和升迁管道。这也就是夏思珑在这里一待就待了三年多的原因,相信也有不少人立下鸿鹄之志,愿与张氏共存亡。
“你不知道他是我们老板!?”这句话,咬字清晰的从她电脑桌旁那群人口中跳脱出来。
“不是吧?你怎么混成这副德行?”在她正对面,一直挤不到她身旁的沈蔚瞠目结舌。
“我不信,你临上楼前那副暧昧的样子,分明是想诱拐少东。”老大不客气的是赵倩,在公司中以诱惑男人、争风头,为公司免费贡献桃色新闻为最大作为。她觊觎张乾隆很久了,只是苦于没有近身的机会,只能找些主管消遣消遣。“别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同是女人,你心里打什么如意算盘,大家心知肚明。”
“我是不是已经百口莫辩了?”夏思珑边随意一问,边从桌上又拿过一本资料夹册。一大早,张乾坤的秘书便捧着几件特急件下来,要她在下午两点前赶出来。
张乾坤这一脉的业务资料向来由她负责统计、整理、预估,她想假手他人,也没办法。所幸她的会统底子打得还算扎实,否则恐怕求助无门,欲哭无泪。
所以,她很忙,忙到没有机会去解释没见过老板庐山真面目的原因。
“你是没有强辩的机会了,但是你可以解释。”赵倩像在施恩似的。
“不对耶,大少没有与自己员工传出绯闻的前例,夏思珑哪有这么幸运?更何况他今天早上那么凶,根本也不像外面传闻的那么有修养。”沈蔚惟恐夏思珑人单势孤被人欺负,抽丝剥茧地分析着。
“那可不!人有亲疏远近嘛,就是因为大少不曾有过这么强烈的情绪反应,才足以说明夏思珑与他关系匪浅。。。。”赵倩的话骤然中止,饶富兴味的眼神瞥了夏思珑一眼。“别不承认了,不要偷鸡不着蚀把米哩。”她想尽办法要激怒夏思珑。
“多谢你的费心,我自己都还不知道自己这么受欢迎,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让你免费参观的。”夏思珑不怒反笑,赵倩的脾性她太了解。
“你别太心急,待会儿我去趟总裁办公室,替你在他的情史上安插个候补人选,他总有一天会注意到你。”
“夏思珑,你真的要上去?”沈蔚满脸艳羡,对于这个被渲染上几分神秘色彩的楼层,不知有多少人想一窥究竟呢!
“你以为我喜欢啊?这一上楼,生死未卜哩。”夏思珑翻翻白眼,如果不是她需要这份优渥的薪资,她早在得知那破坏她好心情的人是她的老板时,就自递辞呈停工回家了,哪还会在此忍受赵倩的出言不逊?
可怜她的五脏六腑,不知被一肚子肝火烤成什么惨状了,脸上却还得装出甜美可人的笑容来,摆平那个酷爱兴风作浪的女人。这笔账她是算在那个“据说是她老板”的男人头上了。
“对了,大少到底找你做什么?你的权责直属二少的,有什么缺失,也该由二少出面吧?”沈蔚入情入理的判断。
“嘿!这是不是三角关系呢?”二少张乾坤是赵倩所觊觎的第二号人选。
“你不开口没人会当你哑巴!”夏思珑堆满一脸假笑。“只要有机会,我也会替你引荐二少。”
终于,赵倩愤然离开她们的视线。
“我倒是很好奇,你不认识老板,老板怎么会认识你?”沈蔚这会儿正坐在夏思珑的身旁,纳闷地询问着。
“天知道!”夏思珑边说,边忙着输入她的招标评估表。“这种惯于被女人捧在手心的男人,最容易有妄自尊大的毛病,他们常常有全世界女人都认得他的错觉,这会儿我不认得他,一定让他颜面挂不住而暴跳如雷了。”夏思珑对男人的毛病如数家珍。
“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可得要小心喽,说不定你真会被炒鱿鱼耶。”
“我倒是比较希望能幻想成老板看我工作辛劳,良心发现的想拔擢我当总裁秘书,加级又加薪。”夏思珑努努嘴,异想天开地道。
沈蔚菁看看腕表,快十点了。“主管的晨会快开完了,我的工作也差不多要下来了,那我先走了,祝你好运,加级又加薪。”
夏思珑又埋头在她的报表作业中。
即使夏思珑此刻正被烦躁的情绪所笼罩着,她仍然被眼前恍若时空错置的景象所震撼。
莫非她走错时光门,跑到关岛东区最豪华的PUB来了:造型新颖的小酒巴在她的正前方,超大荧幕在她右前方,左前方是摆满洋酒、素面的大型酒柜,而她的眼前,则陈列着两套价值不菲的沙发组。。。。
夏思珑开始怀疑,等一下会不会有伴酒女郎出来招呼她?
“到左边第二个门的总裁室来。”
唉?突然传来的广播声令夏思珑猛然跳起,没想到这里竟藏有监视器和扩音器。不知她刚刚有没有什么不雅的动作?管他的,她可不是上来相亲的。
再往前走,越过酒柜,她发现了足以令她心脏衰竭的露天游泳池、咖啡座、健身房和小型花园。。。。
幸好,在她的心脏罢工前,她找到了“左边第二个门”,未等她敲门喊报到,门里就主动传出了声音。“进来。”
叫我进去我就进去?多没个性,若不是从十五楼到顶楼要搭满久的电梯,她还真想杵在外面和里面的人比个性呢!唉!想想形势比人强,“既来之,则安之”,把个性留到里面去耍大牌吧!
当她的指节碰到门,门竟应“指”而开——天哪!太神奇了吧!不过马上的,她知道自己闹了一个多大的笑话,这门原来是个自动门。
活门里面还有好几扇门,上面有历代总裁的照片和简单的介绍,原来这活门之后,才是机密重地,而总裁的办公室在通道的尽头。
“进来吧!”才靠近总裁室的大门,就传来同样的声音,只是这次,似乎带点儿笑谑的意味。
夏思珑又窘又糗,巴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不行!她挖地洞的模样铁定更丑,她可不能再让这家伙取笑,她一定要。。。化悲愤为力量!对!让他瞧瞧女性同胞的坚忍毅力。于是,她抬起头挺起胸,强迫自己带上冷峻,不好欺负的面具。
走到另一扇门的门口,夏思珑已经略显疲态,这是三年来她工作最累的一天。为了见那什么鬼总裁,她简直心力交瘁。
如果这扇门后还有文章,那她往后的日子,必会“恨门入骨”,为了避免这个危险,她拒绝再碰到任何一扇写着“总裁室”的门。
另一边。坐在总裁室里看监视器的张乾隆正为夏思珑一路的古怪表情、举止捧腹大笑。
多有趣的女孩子啊!瞧她走路的样子,还有挤眉弄眼的表情,跟个乡巴佬进城没啥两样!再瞧她故作剽悍模样!哇哈哈,简直笑死人了!
这时的张乾隆玩性大起,哪有什么温柔多情、斯文体贴?现今他满心只有讽刺她的胆小和嘲笑她行为举止的念头。
“哈!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他讥讽地说。“你是害怕踩到地雷?还是怕推开门来见到我?”扩音器里又传来戏谑的声音。
夏思珑听见这话,怒火熊熊燃烧起来,“如果这地上有一百颗地雷,我也宁愿一脚踩一颗,把你炸得粉身碎骨,把张氏大楼夷为平地。”她说得咬牙切齿,活像已在地雷中行进。
要命!这么泼辣的回答。“想殉情也不要选在张氏嘛!还是你是想以生命证明你对我的亏欠,当然这对象是我的话。。。。”
“少臭美!你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会拜倒在你那虚假的面孔下?做梦!”夏思珑扮个不屑的鬼脸来,存心想气死没脸见人的大少。
张乾隆瞬也不瞬的盯着荧幕瞧,画面上那个表情生动、肢体语言丰富的女人,令他的眼光不能稍移。对他这个日子过得正乏味无聊的人来说,她太有趣了。
“你没有接触过,怎能断言我的脸孔虚假?你对虚假的定义是什么呢?我非常好奇,也非常欢迎你来研究研究。”他存心戏弄她。
“鬼才要研究。。。。”夏思珑暴跳,突然想到她此行的目的。“有屁快放、有话快说,本小姐很忙,忙着为你们这些穷极无聊的上司奔波劳碌。”
张乾隆又为见识到她另一项绝活兴奋不已。“你不进来,怎么说话?”他笑得快虚脱了。“顺便帮我倒杯茶进来。”
倒茶?
“怎么,连为情人倒杯茶都做不到?”张乾隆挑衅地道。他发现这样使他非常愉快。
“情人?”夏思珑杏眼圆睁。“谁是你的情人?”厚颜无耻的家伙,一身花边绯闻还不能让他自我反省吗?竟然还想招惹她?
“刚才难道不是你想一脚踩一颗地雷为我殉情?”他油嘴滑舌地挑拨着她的怒气。
夏思珑简直快要昏倒,她一时的气话变成他最有利的反击武器,教她如何招架?
突地,一阵沉默在他们之间漾开来,而张乾隆边盯着荧幕瞧;边在心中暗忖:原来女人不仅只是陶瓷娃娃,还是斗嘴犀利的女战士呀!
“我不玩了!”持续缄默好半晌后,夏思珑砰的一声,闯进总裁室并甩上门,大叫出声。
“和我约会吧!”张乾隆好整以暇地坐在他的皮椅上,脸上露出胸有成竹的得意笑容,劈头就对闯进来的夏思珑说。
夏思珑当真吓得不轻,惊魂甫定地靠在门板上。“你一定发烧了,我让秘书拿退烧药来。”
“我没有发烧,我是说真的。”张乾隆眼眸带笑,分不清是认真还是轻率。“虽然你昨天没有依言赴约,打电话也没人接,但我不在乎,我愿意用耐心来感动你。。。”
这是哪一套情书大全里的句子?让她觉得好耳熟而且八卦。。。。
等等!他说昨天?昨天她一整天都在睡觉做梦啊!就在她极力思索的当儿,她慧颉的双眼正巧瞄到了他那张大桌子上的小东西。
“这为什么在你桌上?”夏思珑手握证据,目瞅恶贼。她苦苦寻找的识别证,竟然是被她们的老板“扒”走的。
“这不是该问你自己吗?难道不是你对我情有所钟打算送我做为定情信物?”张乾隆等着她的反应。
夏思珑皱起眉来想瞪他,却毫无招架之力的跌入他眼神的魔咒里。
那一双炯然有神的黑眸,正闪着异常晶亮的眸光,那唇角微扬、略带不驯的笑容,挺直有个性的鼻。。。
她见过吗?她见过吗?天!她愈看愈失神,愈无法自拔,尤其那双笑意渐深的眼,像在对她施咒。。。
“不!”夏思珑猛然惊醒,她如此疲于奔命,一无所有,她不要接近任何一个男人,她不要陷入。
“你怎么了?”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一些痛苦,几乎以自己毫无所觉的方式弹跳起来,靠近她。
“别!别过来!”夏思珑像只受惊吓的小动物般,往角落里缩。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怕他至此,反射性的想躲开他。
“好!”张乾隆的动作骤然停止,但那关切的目光溢于眼中。
夏思珑见他停下脚步,才稍吁一口气。“对不起。”她仓皇地低垂着头,讷讷地吐出话。“我。。。。我确定我没见过你,至于昨天发生什么事,可能是你认错人了。”
张乾隆深深地端详她一会儿,体谅地说,“你太紧张了,我的建议是:到外面的花园去走一走。”说着,率先走出办公室。
好像理应如此似的,夏思珑的大脑还没运作,她的脚步却跟着走了出去。
许久,夏思珑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我不是来赏花的,好吗?我想,你欠我一个解释。”她边说,边小跑步才能赶得上张乾隆。
“你欠我的,岂止一个解释?”张乾隆乍听她的话,蓦然转过身来。
夏思珑煞车不及,狠狠地撞个满怀。
仿佛早已料到她这莽撞的小妮子会有这个举动似的,他张开的双臂正好将她迎进自己的臂弯中。。。。。
他发誓他本来想藉此嘲笑她的蠢样,可在他正想不留情地嘲笑她时,一抹馨香突地窜入他的鼻中,属于她的气味传入他的四肢百骸,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导引着他,而从身上释出的热气,隐隐地迤逦在他们之间。。。。
夏思珑在他男性的气息与有力的扶持下,陷入一阵恍惚。这是父亲才能给与的安全感,宽大的胸膛、有力的臂弯,除了父亲之外,再也无法给她这么强烈的安全感。而她亲爱的父亲,在她十二岁时,死于积劳成疾的。
她想念父亲,好想念,好想念。。。
一股温热的暖流掠过张乾隆的胸膛,使他稍稍由先前那阵恍惚中清醒,他低下头来俯视怀中的小辣妹,惊见她。。。。眼泪?
他脑中轰然作响,不明白她为何事而哭泣,是方才撞痛了吗?不过,他随即否决掉这项猜测。她的秀眉紧锁,微闭的唇形,仿佛禁不住什么痛苦般,不住地颤抖着;是他的怀中太温暖,令她想起家人;还是他男性的宽阔胸膛令她不自觉想到另一个男人。。。。。
这念头一闪而过,令张乾隆心湖里泛起了点点的酸意,不过他却压住了自己满腔的关心之意,口无遮拦地道出尖酸刻薄的话。“该不会是我的怀抱太温暖,你乘机摸鱼睡着了吧?别否认,这片口水就是最佳证据。”
啊!话一说完,张乾隆忍不住在心头申吟,天呀!他怎么这么缺乏同情心,这。。。。这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想关心她,并且缓和一下气氛罢了。
夏思珑一听,伤怀之感霎时跑光,怒火上扬,反击道,“是你的衣服太脏,别不识好人心。”她推开他,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神直瞪着他。
不管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夏思珑又重新武装起自己,再次变成坚决、果断、有主见的大女人,而非方才那个敏感、易碎、需要被保护的小女子。
“那我还得感谢你。。。”张乾隆一边懊恼自己的口无遮拦,把稍稍缓和的气氛又弄拧了,一边烦躁地拉开领带,解开两颗钮扣来,本想开口对她说抱歉,不料,当他抬起头来看见那双蒙上一层雾气又盛满戒备、怒气的眼,一种陌生的痛兀自揪住他的心。
“你怎么了?”他的语气变得异常温柔。“我不记得有责备过你。”他不自觉地把脚步挪向她。
“停!”夏思珑失声惊呼。“不要过来。”
她心中警铃大作,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太危险,太容易令她失控了。她暗忖:非得与他保持距离不可,否则到时受伤的又是她自己。虽说他的表情轻柔,不具威胁性;他的动作也不带一丝侵略性,但她就是无端的感到一丝心悸的战栗。她怕。。。她怕极了这种莫名的恐惧。
她眼中的愤怒尽褪,继之而起的是掩藏不住的惊慌。该死!他又吓着她了吗?他不禁责备起自己来。真不知自己的温柔都跑到了哪儿?怎么在这一刻都发挥不出来,他只得站在原处不动,像一个罪人在等待她的救赎般。
秋阳薄薄地透过玻璃窗投射在静止的建筑物,和那两个恍若变成雕像的人儿身上,不知是在预告,还是在加深两人愈缠愈深的无形丝线。
这刻,风停了、话歇了,空气中惟一流动的仅剩张乾隆不容拒绝的询问眼神和夏思珑的逃避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