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浪鹤和纳兰柔心步出佛光寺。
皇甫浪鹤想到这人与狐之间的缘份,不由再叹一口气,一抬头看见胡梅娘缓缓地朝这边而来。
“胡师父!”皇甫浪鹤上前打招呼。
胡梅娘直直看了他半晌,扫了一眼他身边的纳兰柔心才说:“皇甫先生有何事?”
“我正要告诉胡师父,无忧昨晚与在下在一起,本想今天和她一起来看胡师父的,但她说另有事要办,所以不能前来。”皇甫浪鹤微笑着说。
“哦!”胡梅娘冷冷地应了一声,抬脚就走。
“胡师父……”皇甫浪鹤走上前。
“还有什么事吗?”胡梅娘停下来冷眼问。
“在下只是想请问一下胡师父,最近有见过无忧吗?有没有发现她什么不对的地方。”皇甫浪鹤说。
“她不是一直跟着你吗?你应该比我清楚才是!”胡梅娘脱口而出。
“她一直跟着我?”皇甫浪鹤疑惑地皱起眉,无忧一直跟着他吗?他为什么都不知道?她一直跟着他,但又为何一直不现身相见?
“至从那次的枪伤……好了以后,她就说要去找你,我也再没见过她。”胡梅娘暗叹一口气。多说已无益,她既答应了无忧为她保守这最后的秘密,就替她保守到最后吧!
“可是,离她受伤已有七个月之久,我却在昨晚才见到她。”皇甫浪鹤担忧地说。“不,应该说两天前还见过她一次,那次就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胡梅娘问。
“我在藏冰魄雪莲的冰室见到她,可她一脸惊慌地逃了出去。”皇甫浪鹤说。
胡梅娘叹了一口气,说:“我就说怎么会这样的……”
“胡师父……”皇甫浪鹤正想问胡梅娘上怎样的,忽见一个白色的东西扑进他怀里。他低头一看,却是那只一夜不见的小雪狐。
胡梅娘看着那只小雪狐叹了一口气,说:“好好对这只小雪狐吧!她跟八百年前的无忧一个模样。”
“是吗?”皇甫浪鹤微笑着轻柔地抚摩着小雪狐的头。
胡梅娘叹了一口气,朝佛光寺内走去。
皇甫别苑中传来清扬的笛声忽地歇了下来。
纳兰柔心依着栏杆,遥遥看着松涛亭中正在抚笛长叹的皇甫浪鹤。
他在等无忧,她知道。他的叹息是为了无忧,他的笛声也是为无忧,他的心里现在也只有无忧……
原来这个男人也会在说起一个人时两眼发光,也会为一个人茶不思饭不想,也会为了等一个人的出现而焦虑不安……
他原来也只是一个男人,一个普通的男人。
纳兰柔心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发现他原来也不过是个普通男人后,自己会比以前更舍不得离开他了呢?她知道,她如果不走,他一定会对她负责的。可是她知道她得走,虽然她说只要他能给她他的十分之一,她也感到满足了。可是,她从他的眼里看出,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她的了,哪怕是百分之一也没有了。
她再叹一口气。
“你为什么叹气?”一个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纳兰柔心转过身去,一身白色长裙的无忧朝她走来。
“好远就听到你在叹气呢!”无忧笑嘻嘻地说,仿佛和她认识了很久般地亲密地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说。
“你……”纳兰柔心不知该跟她说什么才好。
无忧细细地打量着她,许久才叹气说:“你真的好美!”
纳兰柔心看着她,猜测她的意图。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好不好?”无忧撅着嘴说。“我是真的觉得你好美!”
“我……”纳兰柔心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被很多人称赞过很美,她也知道自己的确很美。
“很早以前,听皇甫浪鹤说,你是他所见最美的女子时,我就在想,你到美成什么样子呢?”无忧坐在栏杆上望着纳兰柔心轻笑。“你真的很美……在皇甫浪鹤口中的你更美,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为什么?”纳兰柔心问,心中波澜起伏。他一直还把放在心里吗?他并没有把她忘记吗?……
“一个人美的外貌只能让人记得一时,即便她时刻都伴在身边也会随着时间而淡薄,慢慢地从心里、感官里消失的。”无忧看天上的明月,幽幽地说:“除非美丽的容貌加上真的心,才会存于心,才会长久,才会永远不消失……”
“我并没有你说的那般好。”纳兰柔心叹道。
“好不好并非是我说的。”无忧回头看纳兰柔心笑。“你知道吗?是他从那无天崖跳下后,唯一跟我提起的一个人,他说:你是一个很美的女人,一个他唯一无法让自己假装忘记的女人,一个无法用时间淡去的女人……”
“他……他果真这样说……”纳兰柔心百感交集地抓住无忧的手。
“我为什么要为他撒谎呢?”无忧笑。
“他真的将我这般放在心吗?”纳兰柔心喃喃地看往松涛亭中的皇甫浪鹤,眼里被柔情溢满。
“他为那黄金宫殿付出得太多了,他的精神都耗在了那黄金宫殿之中。”无忧也看向松涛亭里的皇甫浪鹤,她的眼里全是悲伤。
你该为你自己而活了……我会让你幸福的,快乐的过以后日子的……
“啊?”纳兰柔心回头,她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你能把他的这两天借给我吗?只要两天,就两天就够了……”无忧看着远处的皇甫浪鹤恍惚地说。“两天以后,我就会将他还给你,完完全全地还给你……以后,他就永远是你的了……”
“你……用得着向我借吗?”纳兰柔心有些悲伤地说。“他……”
“他会是你的!”无忧飞快地说。“我保证!”
“你……”纳兰柔心有些发怔。
“你会让他幸福吧?”无忧笑着。“你一定要让他幸福哦……”
“我……”纳兰柔心不知该说什么。
“好吧!我就当你答应我了!”无忧长叹一口气站了起来。“你一定要记得我的话,让他幸福,让他快乐!”
无忧说完,也不再看纳兰柔心,自向松涛亭而去。
纳兰柔心看着她飘飘白色衣裙,怔怔发呆。
许久,她叹了一口气,返身朝她住的房间而去。
“你都吹的是什么啊?”无忧跳到皇甫浪鹤面前。
“无忧!”皇甫浪鹤惊喜地抓住她的手。
“你吹得真难听呢!”无忧皱着鼻子,一脸唾弃。
“很难听吗?”皇甫浪鹤笑着问。
“当然!可见你心中有事哦!”无忧习惯性地挨着他坐了下来,拿过他手中的那支竹笛。这支竹笛还是他在望月洞前做的那支,一年多,这笛子已磨得很光洁,握在手中居然有温暖的感觉。
“我心中当然有事!”皇甫浪鹤拍了她一下。“你这一会儿不见,一会儿又出现,就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无忧撇了一下嘴说:“那你是不是要做个笼子把我关起来呢?”
“我也想啊!”皇甫浪鹤宠溺地捏了捏她的下巴。“可是怎么办呢?”
“什么?”无忧问。
“你是雪狐精呢!我找不到可以将你关得住的笼子啊!”皇甫浪鹤装出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无忧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皇甫浪鹤问她。
“我笑啊……”无忧忽然亲了亲他的嘴角说:“现在的你应该就是真正的你吧?”
“什么叫真正的我?”皇甫浪鹤被她亲得心乱跳,他装着不懂地问。她笑的样子真的好可爱,她的笑有让人想飞的轻快,原来身心放松上这样的让人舒服。
“像个小孩子啊!”无忧也学着他捏了捏他的下巴,一脸苦恼地说:“我的大鸟要是变成一只小鸟了可怎么办呢?”
皇甫浪鹤捏了捏她的下巴说:“大鸟小鸟都可以陪着你飞啊!有什么不同吗?傻丫头!”
“陪着我飞?”无忧的笑散了散,很快她搂住皇甫浪鹤的脖子轻轻地说:“是啊……只要能在一起,是什么都没关系……”
是一片云也好,是一片雾也好,是一滴露一缕风也好,我都会去找到你的,只要能落在你跟前,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的大鸟……
“你在说什么?”皇甫浪鹤一怔问她。
“我说我要和你在一起啊!”无忧笑着离开他的肩头。
皇甫浪鹤看着她,她刚刚在耳边说话的声音里明明有悲伤,但现在看她的眼睛却又什么都看不到,难道是他听错了?
“我给你跳一支舞吧?”无忧笑嘻嘻地站了起来。“我最近学了一首曲子呢!”
“好啊!”皇甫浪鹤拂开和她的发纠结在一起的白色绒羽。
无忧展颜一笑,一挥衣袖飘出松涛亭,落在亭前的草地上。
她站在草地上望着皇甫浪鹤久久不动。
你一定不要忘了我,你一定要记得我,哪怕就当成一个梦般的记得也好……你只要偶尔记起,有一个人不……有一只小雪狐在你生命中出现过。不用记得很多,就只记得她为你跳过一舞,一支很美的舞……
皇甫浪鹤看无忧微笑着,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无忧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只见她一正神情,双臂舒展舞开来。似流水行云轻散水袖,脚步轻移,像风落林间轻盈逸动,衣袖翩飞,像雏燕嬉戏春柳行,纤指拈花,好似一双素蝶儿双飞林间……
只见她边舞边轻轻吟唱道:“看我笑,看我舞……月来入门户,天上人间,不羡鸳鸯不羡仙……月魂风影桂蕊香,探手拾来,风自翦翦,人亦缱绻……谁人入怀抱……舞……舞遍云山自逍遥……飞……飞过千山亦逍遥……看我笑,笑人间多美好,看我舞,舞落人间媚与娇…”
只见她唱到舞时忽然旋地飞起,那轻纱如雾般轻盈的衣裙翩翩飘开来,她发间的白色绒羽和黑色如丝缎的长发随风而飞,美而奇幻。
当她唱到飞时,人已飞在了半空中……
皇甫浪鹤走出松涛亭,看着无忧轻盈如云彩般的身影,听她轻柔如云雀般的声音在唱:“含笑为君舞落尘,一朝晨雾一朝露……天上人间,不羡鸳鸯不羡仙,化成风露点点,伴君云水间……”
音未歇,但见她翩然而下,舞姿如蝶般纷飞,笑靥如花般灿烂……
看着落在草坪上的无忧,皇甫浪鹤不觉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