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睦姑大婚当日,作为嫂子的我,自然是要去到她的帐中,为她好好打理一番。
她一头墨色的长发直溜溜地垂在腰间,从背后看去,那背影有些孤寂。我从她侍女的手中拿过做工精致的木梳,一下一下地为她梳着长长的头发。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
“好了好了,就莫要再念叨这些有的没的了,你明知道,我是不愿意嫁给安端的。”粘睦姑拿起了整齐放在桌前的一支金钗,放在眼前打量着,声音有些闷闷的。
我叹了口气,“毕竟女子一生就嫁这么一次,就当图个好彩头。”
听到我的话,她也并未再多说什么,我在铜花镜中看到她扯了扯嘴角,有些讽刺和不以为意。
“三梳儿孙满堂……”
待一个美丽绝伦的女子呈现在我的面前,我才感概道这人靠衣装,不得不说,粘睦姑确实长得美丽,比起她来,连我都要逊色三分。
她从桌前站起,在原地抬起了手,仔细端详下了她大红色的嫁衣,看到没有什么不妥,才放下了双臂,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
“你成亲的时候定是受尽了宠爱,心中高兴的吧?”
我淡淡一笑,有些苦涩,随即将阿保机以中原礼仪迎我为妻的事情向她一一道来。自然没有错过她惊愕的面容,获得她一声感慨——果真相处多了,便有了真情。
粘睦姑将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侍女遣出了喜帐当中,才皱起了眉头,对我俯身过来,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钻进了我的鼻道之中,她贴着我的耳朵,小声道:“你且小心剌葛的夫人阿巴锦,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便是因为她这句警告,我又对她另眼相看了些,含笑点了点头,“你为何告知我这些,与她联手,不是正好可以报复我?”
她不满地发出一声不屑,红色长袖一甩,坐回到了椅子上,“我粘睦姑虽然日前与你有仇,不过如今都要嫁给安端了,还计较些什么?何况那日……朵儿,我能这么叫你吗?”
我笑着点了点头,同样从旁边拉过一只椅子来,坐在了她的面前,等待着她的下文。
“朵儿,那日所有人都用讥讽的眼光看我,虽然罪魁祸首是你,但是我也明了,若你不这么做,你如何保全自己的父亲?何况,你向我伸出了一只手,便是恩情!我粘睦姑再如何不知羞耻,也是知道这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的。”
杯盘狼藉,肴核既尽,安端在被人灌下了不少烈酒之后,终于翅趔着脚步走向了他和粘睦姑的喜帐当中。
他脸上泛起浓烈的红晕,全身散发着愉悦的酒香,可见娶到了粘睦姑,他是如此的高兴,对于粘睦姑来说,这倒不失为一件好事,只是苦了她余下的一生了。
累了一天,我有些乏累,坐在阿保机身边看他将面前的酒喝了个精光,才小声地劝阻着他莫要多喝回到了帐中。关于那天他咬破我脖子的事情,我始终是有些介怀的。
阿保机缓慢地迈着脚步走在我的身后,发出琐碎的声响,我绷紧了浑身的神经,有些紧张。总觉得这不过几十步的路程,像是走了好久好久。
好不容易掀开帐帘进入帐中,不想入目的不是平日里有板有眼的桌子椅子,而是一片惊艳的大红色。桌上摆放着莲子花生各种物什,两只陶瓷酒杯安静地立在桌子之上,陪伴着那只装着酒的酒壶。
我还立在原地以为进错了帐,不想阿保机便从身后将我抱住,下巴顶在我的肩膀之上,道:“朵儿,两年前为夫以中原之礼娶你为妻,两年之后,为夫为你补上契丹礼仪,不论你身在何方,都是为夫的妻子!”
一滴泪水含在眼中热得发烫,既是感动又是震惊,我身体僵直这,连动都不敢一动,生怕踩碎了这一帐的梦境。
契丹礼仪……
想不到他竟然会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筹备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