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锋吟哦不已----“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林之永沉思不语-----于连冲向辉煌,于连走向绝望,于连是于连自己,还是一种共性的人生?
所谓此希望,便是彼绝望;所谓追求此,便是放弃彼。
此消彼长,此长彼消,无论是道家,还是佛家,就这种辩证关系都有着振聋发聩的论说的声音。
所以道家告诉我们要大象无形;
所以佛家告诉我们要空中无色。
幽暗的灯光下,我的脸色像灯光般幽暗。
背景已经发黄,如同一帧过往多年的老照片。
我记得我那时正在幽暗的灯光下读一本书,我已经记不清当时我读的书是狄更斯的《双城记》,或者大仲马的《三个火枪手》,还是托尔斯泰的《复活》。
林之永的身影从什么地方移到灯光下,他的脸在我抬眼看他时变得有些讳莫如深的意味。
每一张脸都容纳和收藏了一个复杂的时空,越是近切越是隐晦,苏学士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你觉得于连是个什么样的人?好人,还是坏人?”他问。
“好与坏并不是评定于连的标准,成与败才是。于连是个失败了的成功者。”我说。
“我认为于连是个做了坏事的好人。”他说,“即便他做了坏事,也要从客观上找根源,社会才是罪魁祸首。但是一切罪责都归于他一个人身上了。他所做的坏事其实是对社会的报复。”
“对普通人来说,标准是好坏;对突出的人来说,标准是是非;对于奇伟的人来说,标准是成败。”我说,“于连是个特例,我们很难比肩。在路遥先生的《人生》里,主人公高加林其实是沿着于连的道路跋涉的,但是比照于连,高健林的悲剧色彩是不够的,甚至是浮于表面的。因为高加林自身就缺少西方的命运意识和英雄主义精神。于连是要改写并主宰命运,而高加林不过是尝试着走出自己期望的人生。所以,于连更像是一个虽败却英魂不散的英雄,高加林却沦落为一种失意人生的普通标本。”
他说:“如果做一个假设,在于连与高加林之间,你会选择哪一个作为自己的参照?”
我反问他:“如果有这样的假设,你的选择是哪一个?”
他没有做出选择,至少是在那幽暗的灯光下他没有选择。
我告诉他我其实很简单,如果真的需要选择,那就选高加林吧。
他说我的选择未必发自真心实意,但是相对现实。
真正的骄傲是有基础的,那就是现实。没有现实基础,那不叫骄傲,而是狂诞。
我不认为骄傲有什么不好,事实上我也不是很清楚什么是骄傲。随大家去众声纷纭吧,我率性而活。
骄傲的人也会有嫉妒,不过骄傲的人的嫉妒不会表现出对抗,不会沦落为阴谋。
我很嫉妒赵恒锋。他值得我嫉妒的地方并不多,也许仅仅是因为天纵聪颖。
在我的判断里,有些人是补天的灵石,有些人是随处可见的顽石。赵恒锋是一块独一无二的灵石。
记忆始终是一种逐渐清晰的模糊,所有的细节和背景都慢慢风化了,然而思想却凌厉起来,灵魂却张扬起来,这是人们的理性思维能力决定的。
我的记忆总是匪夷所思地滞留在那一本《诗经》在昏黄的灯光下所释放的幽幽的光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