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北的农村,大多是种两季粮食,一季玉米,一季小麦。现在,这两季粮食都可以用机械收割了,非常方便,基本上有两个人就能搞定十来亩地的粮食。但是在我小时候的那个年代,所有的粮食,从种植,到除草打药,到收割,到脱粒,再到储存都需要人力去完成。
小麦,在那个时候就是几乎所有工序都要人工完成,也特别的耗费人力,作为“农民的儿子”自然是从小就要参与到劳动中来。
劳动,对于城市人来说,并没有什么感情色彩,有的人甚至觉得劳动是快乐的,是幸福的。但是,对于农民来说,日复一日的体力劳动并不快乐,甚至是繁重劳累的,而他们又不得不长期地从事着这赖以生存的“工作”。
而在农村,最讨厌劳动的就是那些不得不早早当家,不得不早早帮助父母从事农活的孩子们。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就是早早地帮父母从事农忙活动的孩子。劳动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快乐的事,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快乐的事,那打场可以算一件。
小麦,在成熟以后,要人工用镰刀一把一把割倒拉回家。但是割倒后并不是粮食成品,还需要脱粒、晒干。那个时候,小麦脱粒也并没有什么机器,而是把小麦拉到场里(一块平整开阔地,专用于小麦晾晒和脱粒),摊开,然后用牲口或者拖拉机拉着遛轴(一种用直径50厘米左右的圆柱型石头制造成的工具,中间穿筑金属轴,专用于小麦、黄豆等作物脱粒)一圈一圈地轧,直到小麦完全脱粒,然后再把麦秸挑开堆起来,把麦粒收集起来。
这个过程中有两个我们认为还有意思的活动,也是农忙时节,惟一可以调节我们心情的活动。其一是钻麦秸,其二是看场。
钻麦秸,其实就是在小麦完成脱粒以后,为了方便收集小麦,会把麦秸挑开,暂时堆积起来。这样暂时堆积的麦秸松散,但是尚能支撑,不至于塌掉。而我们,也会利用这个特点,乐此不疲地在麦秸垛上掏着洞,钻着洞……
看场,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一种游戏活动。看场,简单说就是小麦脱粒完了以后,要经过几天的晾晒,等水分低到一定程度才能储存起来,只有这样,粮食储存起来才不会腐化变质。
小麦要晾晒,面积要够大,最合适的地方就是场里。而场一般是离农户家里是有一定的距离的,而一季的小麦几乎是农民一年收入来源的一半,因此农民是不能承受小麦被盗的。基于这些原因,在小麦从收到场里到收回家这段时间,就需要有人在场里看着小麦,这也就催生了另一件我们觉得还算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看场。
“走啦,看场去了”我的小伙伴一吃完晚饭就来找我。
其实看场并不需要我们,因为我们根本不敢独立看场,就算我们敢独立看场,真要遇到偷小麦的,我们也保护不了小麦。再者,看场也用不了这么早去。收获小麦一般是在夏天,夏天天黑一般都得在七点多到八点的时候,看场也只是需要天黑入夜之后才去。
我们之所以要求参加看场,还要去这么早,是因为我们要去玩,把我们白天未尽兴的事情延长到夜晚,也可以趁机搞一些恶作剧。而今天我们就商定进行一项恶作剧活动。
“都准备好了吗?”我跟着小伙伴们出来后急切地问道。
“你看!”我跟着他们来到臭小家,他们展示给我看我们策划好的秘密武器。
说是秘密武器,其实也并不神秘。我们拿一根胶管作为容器,其实就是自行车的气门芯上用的胶管有点像现在抽血用来勒住血管的胶管,只是比抽血用的胶管细好多。我们利用一个针管注射器,向胶管内注射水,胶管会被撑大好几倍,可以装进不少水,装满水以后,原本很细长度只有二十来厘米的胶管会胀到直径一厘米还多,长三四十厘米。注射满水之后,我们拿一个输液器上控制输液速度的阀门装在胶管上,作为控制放水的开关。而后我们拿一个用完的圆珠笔,将笔芯的头拔下来,用针把笔头的圆珠捅掉,这样笔头就成了中通的了。然后我们把笔头装回笔芯,再把笔芯塞进已经注满水的胶管,这样就做成了一个射程远续航长的自制水枪。
这样的一直水枪价格低廉,储水量大,隐藏方便(我们一般把注满水的胶管盘在腰上盖在衣服下面),而且射程还远。以前我们经常拿这个打水仗,现在竟然派上了超级恶作剧的用场。
“好,干得好,我们赶紧去把这些藏到场里去”我看他们足足准备了十来个简易水枪,心里很是高兴,带着他们到场里去把武器隐藏起来。
因为每家每户每年都要看场,所以每家都在自家场里建造了一个茅草屋。这个茅草屋不用装门,也不用很大,只要够一两个人遮风挡雨就行。我家的场离村子最远,经过的人也少,所以自然成了我们最佳的藏武器基地。
我们都准备妥当后夜幕降临了。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地从家里出来,去场里看麦子去了。而我们的行动也要准备开始了。
其实看场也不会一宿不睡觉,只不过是在场里睡觉,有人偷麦子能够及时发现,夜里起来去巡视一下就可以了。而这个时候,白天一般都是在地里干了一整天的活了,所以看场的人都是去了场里,在小屋里倒头就睡。
“走,行动”我看看场的都已经来了,并且基本都入睡了,天也已经大黑了,我决定开始行动了。
我们先来到离得最近的场里,躲在麦秸垛后面,拿出水枪,对准小屋,一齐猛射。不一会,小屋里有动静了,似乎里面的人起来了。我们赶紧关掉水枪隐蔽好。
“下雨了”里面的人一边起身一边念叨着。他要赶紧起来把麦子堆起来用塑料盖好,以免麦子被泡。
“咦,这不没下雨吗?”那个人出来刚干没一会突然觉得头上一个雨点都没有了。而我们,在麦秸垛后面忍着不笑忍得很辛苦。那人走进小屋拿出手电,在地面上一照发现完全干的,别说大雨,连一个雨点的痕迹都没有。
“难道我做梦了?”那个人一边念叨,一边回到小屋继续睡觉去了。就在那个人刚刚入睡的时候,我们又是对准门口一阵齐射,在听到里面又开始有动静的时候我们就赶紧跑掉了。至于后来那个人是以为闹鬼了,还是以为做梦了,还是猜到有人恶作剧了,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我们知道,那夜,几乎半数以上看场的老乡都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