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攀只能搬着自己的凳子，乖乖地走出了教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找一个有阴凉的地方，快点写作业。
“小硕，你的怎么回事？”老师连看都没看他问道。老师很明显知道，他也会找一个什么理由。
“俺帮俺爹挑大粪了，后来俺爷病了，现在还没好，都下不了床了，俺照顾俺爷了”小硕目光闪烁地说道。他显然比大攀准备的多一点，但是在老师看来也是同样的不合逻辑。
“你们家多少粪？你们家没养猪没养牛的，就人粪有那么多吗？你还照顾你爷，昨天我还看见你爷去地里了，他啥时候好的？”老师正色道。
那个时候，每次跟老师说出各种理由，或者跟家长撒谎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编的谎言天衣无缝啊，怎么会被识破呢？现在自己长大成年了，看着身边人的孩子撒谎才恍然大悟，那些谎言只是在孩子的世界天衣无缝，在大人的世界简直漏洞百出，根本经不起推敲。
这就像原来我们理解不了，为什么我们在下面做什么小动作，多隐蔽地打小抄，老师都能发现呢？其实老师站在讲台上，视野太开阔了，无论我们在下面做什么都看的一清二楚，我们已经完全曝光在“敌人”的视线里，我们自己还觉得我们隐蔽的很好。作业没写欺骗老师这事也一样，老师的心智跟我们根本不是一个水平，所以我们用心编排的理由在老师面前都是那么幼稚、可笑。
“你也出去写作业去，写不完别进来”说着老师把他的作业扔在了地上。小硕搬着凳子捡起作业跟大攀作伴去了。
反正都有人出去了，我就算被揭穿了大不了跟他们去做伴，我心里想着，心里稍微觉得踏实了一点。
“臭小，你的作业呢？”老师检查完交上去的作业，很容易发现平时最不爱写作业，最调皮的那几个人都没有把作业交上去给她检查。
“老师，俺的作业写完了，俺放在院里，被俺家狗给咬烂了”臭小支支吾吾地说道，显然一边说，一边还在措辞。
“去把作业的烂碎片给我拿过来去”老师不动声色地说道。很明显她不相信臭小的话。
“俺娘今天扫院子给扫走了”臭小又说道。太绝了，我心里想着。这借口太完美了，简直天衣无缝，看老师还能怎么说。在当时的我就是这么觉得。我以为臭小把老师会怀疑的情况想到了，而且准备了“应急预案”，我真是佩服他。
“那你去把你娘叫来”老师依然不动声色地道。老师还是没有相信，虽然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她不信，甚至没有想到她能发现什么漏洞，最终的结果就是老师还没有相信，还让臭小叫家长！！
臭小犹豫着不肯动。整个学生时代，不仅是在农村，在所有地方，叫家长肯定都是所有学生的噩梦，谁都不想叫家长。有的是怕家长生气，有的是怕挨家长揍，有的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去！”老师啪一拍桌子厉声道。臭小一看老师真生气了，赶紧往外走。但是他该怎么做，他自己也不知道，叫家长肯定是不可能的，要是真叫家长免不了被揍一顿。
“赵世豪，你的呢”老师经过刚才被臭小一气，已经不再心平气和了，现在每一句话都带着些许火气了。不都说最可怕的时候就是很少叫你大名的的人开始叫你大名的时候吗？我现在就是在这种处境。
在农村，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小名，老师就是我们村的人，还是不少学生同院的长辈，因此算是很相熟，所以经常叫我们小名。但是现在老师叫了我大名，显然已经开始真生气了。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我最明知的选择是别再说瞎话了。但是那是的我并没有这样的心智，而且我确实也不想叫家长。
“老师，我的日记本写完了，被我爷抽了烟了，我的暑假生活也写完了，被我妈放果子弄得全是油了，就给扔了，不知道扔哪去了”我一口气把自己编排的借口倒了出来。那时候，农村的男人，尤其是老人都是抽烟的，由于烟卷比较贵，所以他们就会买点散装的烟叶，自己动手卷烟抽。我爷就是村里有名的爱卷烟的人，经常到处找卷烟纸，我也经常把自己用完的本子给我爷卷烟。果子其实就是油条，这是我们那的叫法。我觉得自己的理由是最充分的。
“去把你妈跟你爷叫来”老师严肃地说道。
“****”我心里暗骂一声，难道是自己演砸了？不应该啊，我觉得我编排的挺好的，她怎么会不相信呢？但是不管怎么样，老师就是没有相信。可能并不是我编的借口不合理，而是在我开口之前老师就不愿意相信我的借口。换句话说，老师的心里预期就是我们这些人不会写作业的。
“快去，叫不来你也别回来了”老师瞪着眼吼道。我一看老师真的生气了，也不敢再犹豫，赶紧先走出去再说。
当我走出来的时候，感觉外面的世界仿佛比教室里还要安静。我在学校院子里看到了大攀和小硕，他俩蹲在厕所的墙根下面，因为只有那个角落，从上午到下午都有阴凉。我们相视一笑，互相理解又互相同情。
我不知道我现在要去哪，该去干什么。我慢慢地往外溜达着。现在天已经开始热了，大人们要去地里的早已经去了，不去地里的这么热的天都在家里，孩子们都在上学，所以村里的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我慢慢地走着，走到路口一转身的时候，看见臭小蹲在墙根下面的阴凉里。原来他也不知道何去何从。
我们俩坐在地上，没有了往日的嬉笑，因为叫家长这个事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我们心上。
“去哪啊？光在这坐着不是个事啊”我跟臭小说。时候已经不早了，可能快到中午了，中午的时候大人们就从地里回来了，我们不叫家长都会被家里知道。
“再等一会回去跟老师说家长没在家，不知道去哪了”臭小恨恨地说道。
后来我的记忆就有些模糊了，只是大约记得那天我们在墙根坐了一会，就回到学校跟老师说家长没在家。而老师也并不相信，挨个领着我们回家找家长。
后来，肯定是免不了一顿胖揍，外加在学校教室外面蹲着把作业写完。这种事几乎每年都会发生，但是每年我们还是会不写作业或者写不完作业。这也许就是天性，我们控制不了，也改变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