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还要让本太子三招吗?”他声音虽轻,却骇得薛伽脸色苍白。一双眼睛恐惧地盯着拓跋寔,生怕他再入几寸,就要徒手挖他的心。所以薛伽嘴唇抖了又抖,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方才那些被他羞辱过的代国勇士看见这一幕都轰然叫好,而秦使那边的脸色却都不好看。
拓跋寔冷笑一声,放开薛伽。便见他没了骨头似的瘫软在地,脸上冷汗如瀑,当真没出息至极。
这么一出更是大大涨了代国威风,代国大臣皆纷纷叫好,就连上座什翼犍亦很是满意地盯着殿上意气风发站着的这个儿子,面露微笑。
有几个秦使脸色难看地把受伤的薛伽带了下去,如丧家之犬,满脸颓败。
代国大臣看在眼里,便有人笑着出言讥讽:
“怎么?你们秦使之中没有人能敌得过我们太子殿下吗?”
那些秦使并不说话,薛伽本就是他们这一行人武艺最高强的一个,现在竟然差点就被拓跋寔徒手掏心,自然让他们很是恐惧,一时之间便无人敢出来应战。
“看来是没人敢出来了!”代国大臣见秦使如此,更是笑得放肆。一人甚至直指苻坚,出言嘲讽:
“说起来,王爷手中扇子上提的诗倒也和王爷很是相配。”
他这话一落,众人都颇有些好奇地往苻坚一直不离手的那把六角合欢扇看去。便见扇子上小楷篆篆,端的是清丽秀美,颇有几分韵古风道。
但那一手好字所写的内容却和字迹不符,虽然只有短短四句,却满是嘲讽。赫然就是当年苏婉灵在苻坚扇子上留下的调笑之语。
众人早被那扇子上的嘲讽之语惹得哄然大笑,苻坚却是不慌不忙。竟还勾着薄唇,笑得颇为肆意邪魅:
“这扇子上的诗是我心上人所赠,虽然不雅,我也舍不得抹去。”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笑得厉害了。有人便直言嘲讽道:
“王爷的心上人还真是颇为古怪,竟然会题这样的诗。”本以为他这样一说,定是会惹怒苻坚,却不想苻坚竟然点了点头,一脸赞同地道:
“本王看上的人,自当如此。”
“……”众人都有些默然,苻坚却只是笑,英俊的一双眼似乎看了一眼苏婉灵那个方向,眉角轻扬,颇有几分深意。
苏婉灵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只能低头喝酒,却听见殿中拓跋寔怒到极致的声音:
“王爷,本太子想向你讨教几招,不知可否赏脸?”
苏婉灵一惊,抬头便见拓跋寔俊脸泛青,狠狠瞪着苻坚。陡然又把目光转向她,一副明显待会儿再和你算账的姿态。
苏婉灵被瞪得也有了几分怒气,狠狠回瞪了一眼,便听见苻坚笑道:
“既然是太子殿下相邀,本王定当领教。”
“好!那你们就比试比试吧。寔儿,王爷他远来是客,你可得让着些。”
“是,父王。儿臣明白。”拓跋寔抱拳行礼,两父子你一言一语,明显就不把苻坚放在眼里。苻坚倒也不生气,依旧微眯着眼轻笑,懒洋洋地把六角合欢扇别到腰间,吊儿郎当地抱拳行礼:
“赐教。”
拓跋寔干脆懒得理会他,敷衍地抱拳行礼后,便直直攻了过来。不承想苻坚看着吊儿郎当,身手却是不错。
两人势均力敌,打得很是热闹。
一来一往,顿时吸引了满殿的目光。苏婉灵亦有些在意,看得入神。突然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便听拓跋寔一声暴喝,而后苻坚突然连退数丈,和拓跋寔拉开一定距离后,才似笑非笑地道:
“好险好险……”
众人皆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便见他又从腰间拿出那把六角合欢扇悠悠扇了起来,同时嘴上亦道:
“本王不敌太子殿下,甘愿认输好了。”但话虽如此,他却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哪里有半分手下败将的样子。
“你!”拓跋寔脸色铁青,一双绝美的丹凤眼怒视着苻坚,似乎恨不得再扑上来。但上座什翼犍已经出声,声音虽不大,却很是威严:
“寔儿。”
拓跋寔顾忌地看了一眼上座什翼犍,终究还是不甘愿地退下。苻坚依旧痞痞笑着,摇着扇子,慢慢坐了回去。
而后再无比试,两国之人又开始饮酒作乐。舞姬姿态飘逸,酒香醇厚芬芳,席间又慢慢热闹了起来。拓跋寔却自回到位置上后,便只是闷头喝酒,仿佛心中积郁,喝得越发猛烈。
宴席散后,他早已酩酊大醉,被人伺候着送回东宫。
苏婉灵早已倦了,见宫娥将拓跋寔安顿好后,便也想自行回宫休息。转身想走时,却被身后醉鬼用力扑倒。
拓跋寔满身酒气,手劲却奇大,用力抱着她,喃喃低语:
“婉灵,别走,陪我好不好……”
“你醉了。”苏婉灵并不如何在意,只当他醉糊涂了,伸手想推开他。却发现他抱得死紧,根本推不开。
有些不耐烦地避开一些距离后,她勉强耐着性子好言相劝道:
“阿寔,放开我,我累了,想回宫休息……”
“我不放!”拓跋寔却是反应奇大地打断她的话语,而后将头埋进她温暖的颈窝,呼出的气息灼热而烫人。
苏婉灵不适地呻吟了一声,正想说话,却感到一个细微的痛感,怔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竟是阿寔在她颈侧咬了一口。力道很轻,像是刚长牙的狼犬在磨牙一般,不疼,只是有些痒。
苏婉灵被他咬得好生不自在,有些哭笑不得地道:
“阿寔,你这是做什么啊?我记得你明明不是属狗的啊。”
“我只是,想在你身上留下一个属于我的印记。”拓跋寔分明已经醉得不轻,这句话却仿佛说得很清醒。苏婉灵不由怔了怔,低眼却只看见拓跋寔乌黑的发顶,一身酒气熏得她都有些微醺。
她陡然就觉得全身不适,正想说阿寔你别闹了,却感到颈侧的力道突然加重了许多。
拓跋寔用尽全力狠狠咬住她颈侧,力气大得仿佛她都能感觉到牙齿渗入血肉的声音,混杂着某种让人心悸的意味,竟让她一时之间忘了呼痛。
苏婉灵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好半晌才渐渐回过神来。顿时感到脖颈处那一块仿佛撕裂般痛楚,狠厉而决绝,仿佛想把某些东西植入她的骨血之中。苏婉灵几乎是立时就痛得尖叫出声,手脚并用地想去推开身上的这个男子。可不管怎么努力,也推脱不开。而她只觉得这种痛锥心刻骨,如慢性的毒,一点一点透过被咬的地方,渗入四肢百骸。而后病入膏肓,药石无灵。她惧怕这种感觉,所以只能拼命厮打身上这个男子,想把他从她身上推开。
但不管如何推拒,都不见丝毫成效,即使用尽全力,她依旧逃脱不开他。苏婉灵觉得自己殷红的血从自己脖颈处慢慢流了出来,似乎有什么东西也在慢慢流失。她不再挣扎,几乎都要升起一股绝望来。拓跋寔却突然放开了她。
男子静静地望着她,一双丹凤眼里醉眼蒙眬,酡红的双颊却显露出几分年少时的稚气。苏婉灵亦狠狠瞪着他,正盘算着要怎么收拾他,便见他蓦然笑了。
他本来就醉得不轻,这样一笑更是东倒西歪。苏婉灵用力一推,便把他从她身上推开,砰的一声摔在地上。他却还是在笑,好看的丹凤眼里一派醉意阑珊。就算摔得疼了,亦只是傻傻笑着。
苏婉灵看着他这一副醉鬼模样,真有些哭笑不得。只能狠狠捶了他几下,不快地怒吼:
“你以为喝醉了就能随便咬人吗?你又不是狗。”
“婉灵……”他还是笑着,痴痴傻傻地叫着她的名字。不一会儿竟闭上眼,沉沉睡去。面对一个睡得如死猪一般的醉鬼,苏婉灵再生气也不好意思施暴,只能狠狠咬牙,见拓跋寔睡梦中竟还磨着牙,便更是让她一腔怒火烧得只剩苦笑。
起身狠狠踢了他几脚,见他依旧没反应,最终她也只能抱怨地嘟囔:
“很痛的好不好。真不枉你一副好牙。”说罢,叹了口气,却还是把他拖上牙床,给他盖好锦被,才起身离去。
而当她离开以后,牙床上明明已经睡得正香的男子却蓦然睁开了眼,静静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男子苦笑着叹了口气,唇齿回味间,却只有那两个字:
“婉灵。”
翌日,苏婉灵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梳洗。恹恹用过早膳后,便有宫娥来请,说是大王在御花园设宴赏荷,招待秦使。
苏婉灵看着现在左右无事,便跟着小宫娥去了。到了以后才发现来得太早,除了几个在布置赏荷宴的宫侍太监,便再无其他人了。
她闲得无聊,只好走到荷塘边,蹲在那儿数荷花。正数得起劲,冷不妨却听见一声笑语:
“太子妃好兴致,只是塘里荷花如此多,不知太子妃数清白了没有?”
苏婉灵一惊回首,便见苻坚穿着银红锦袍,手中依旧是那把六角合欢扇,半遮着脸,似笑非笑。
人妖!苏婉灵在心底的第一反应便是如此,面上却还是要带笑。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眼前的英俊男儿,她客套道:
“王爷好。”
苻坚只对她眨巴眨巴眼,毫不客气地便坐在她身旁,手中六角合欢扇轻摇,勾着唇笑问道:
“太子怎么未和太子妃一道?”
苏婉灵对他不熟装熟的问话有些反感,却也不能表现太过,所以只是漫不经心地回道:
“他在忙。”
“哦?”苻坚意味深长地轻笑了一声,手中合欢扇摇得越发摇曳生姿。
“昨日在宴上见太子和太子妃的感情好得很,当真是一对璧人,羡煞旁人。”
“谢王爷美赞。”苏婉灵依旧语气淡淡,却听苻坚道:
“听闻太子和太子妃是自幼一同长大,情分非比寻常。只是不知可是年少定情,互许终身?”
他似乎问得别有深意,苏婉灵眉头轻蹙,冷冷看了一眼身旁男子。却见他依旧只是淡淡地望着她,英俊的一张脸上似笑非笑。
“王爷究竟想说什么?”苏婉灵冷声问道,便听他轻轻笑道:
“没什么。本王只是想起本王曾有一挚友,也是和心爱的女子自小一同长大,年少定情,互许终身。只是可惜那女子终究不肯等他回来。他出征不久后,便嫁与他人,已为人妇。”
苏婉灵一惊,只觉得这番话有些古怪,忍不住便厉声又问道:
“王爷这话究竟是何意思?”
“说了没什么了,只是想起故友罢了。”苻坚笑得一派吊儿郎当,突然英俊的脸便凑了过来,近在咫尺,“话说回来,太子妃,本王喜欢你得紧,不如你和本王私通吧。”
苏婉灵一愣,便见苻坚整个人已经全部压了过来。她顿时大惊,想也不想就一巴掌拍上他的俊脸,怒声道:
“你去死!”
苻坚却不放过她,笑眯眯地靠了过来,两人扭打在一块。但即便苏婉灵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推不开苻坚。
男人还在笑着,涎着一张英俊的脸,当真好不要脸:
“私通吧,私通吧……”
“……”苏婉灵无言以对地拼命推搡身上的男子,陡然却听见身旁几声惊呼。
她一愣,下意识地转眼,果然便看见四周不少大臣已向两人慢慢聚拢,脸上一副吃惊的表情。
苏婉灵顿时一惊,手下一个用力竟把苻坚成功挣脱开来,只是男子倒地时还紧抓着她的衣摆,顿时将她也一同带倒,两人紧抓着抱在一起。那姿势怎么看怎么有猫腻。
几个大臣不敢说话,只睁大眼看着这一对光天化日之下如此伤风败俗的狗男女,其中一个还是有夫之妇。
苏婉灵对眼下的情况只觉得头大如斗,正想着要怎么解释,却见一旁的苻坚,潇洒地摇着手中握着的合欢扇,半眯着眼似笑非笑地道:
“虽然本王的确秀色可餐,但太子妃毕竟是有夫之妇,如此见色心起,实乃大忌啊!”
“你……”苏婉灵有苦难言,见一旁围着的大臣皆是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只觉得自己这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正懊恼之时,却陡然听见一声怒喝:
“婉灵!”
苏婉灵被这声怒喝吓得瞬间弹跳起来,回头就见拓跋寔冷着一张俊美的脸,狠狠瞪着她。心知有亏,她愣愣不敢言语。
却见拓跋寔身旁的拓跋什翼犍亦冷着一张脸,但对着苻坚却笑意盈盈:
“王爷,太子妃年幼不懂事,还请王爷多多担待些。”
“自然自然。”苻坚笑得风度翩翩,一派英俊潇洒的派头,当真好不要脸。
苏婉灵气得心中抑郁,却听什翼犍又道:
“太子妃失德,罚禁闭十日。”
苏婉灵几乎要被气得吐血,好端端的就被禁闭十日。苻坚果然是个天降扫把星,还专克她苏婉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