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公墓里的骨灰盒竟然不翼而飞!上午,大家在明媚的春光中聚集在公墓园,分析到底是哪些无耻之徒想发“死人财”,不惜打扰这些故去的人。
派出所的人很快就到了。据他们初步判断,盗窃者的目的是敲诈,他已经向杨墨的妈妈——“杨大妈”餐馆的总经理叶子兰女士打出了第一个勒索电话,要价10万元。因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杨墨的奶奶当时就昏厥在地。
中国人向来讲究“入土为安”,“偷坟掘墓”历来为人所不齿。古时候,达官贵人讲究“厚葬”,墓里的奇珍异宝吸引着盗墓者,可如今都已经火葬了,墓里无非就是一盒骨灰,可还是有人惦记着借此“发财”。
派出所和村委会经过多次协商,锁定了这样几个目标:
1.盗墓人和桃林村的人很熟悉,他很清楚近年来哪些人家“发了财”,可以敛财;
2.这样的人必定游手好闲,或者犯有赌博、偷盗等前科;
3.有可能急需用钱。
从这些情况来看,犯罪嫌疑人必定离桃林村不远,还是先查内鬼吧!
村委会成了第一工作站,过滤、排查,已经是重中之重。
我和村里人不太熟悉,主要帮忙用手提电脑记录材料。杨姐、杨墨一直和我在一起,个个都愁眉不展。
杨姐没有回家吃午饭,“杨大妈”餐馆的服务员给大家送来饭菜。休息的空隙,杨姐告诉我,杨墨和父亲的感情很深,父亲心灵手巧,拉得一手好二胡,还亲手创办了一家乡村饭店。但是好景不长,在一次意外的车祸事故中,杨墨的父亲撒手人寰,丢下一个生意惨淡的饭店和三个女人——岳母、老娘、妻子,以及一个未成年的儿子。
因为杨墨很聪明,学习成绩也非常优异,父亲坚持不让他学习音乐,而是逼他选择了正常渠道——读书考大学。但是杨墨从小喜欢二胡,就偷偷地学习拉二胡,甚至向父亲的徒弟们学习。
后来,杨墨的母亲迫于生计,扬其长而避其短,把饭店的名字改为“杨大妈特色餐馆”,三个无奈又无助的女人一起上阵,做起了正宗的无锡小吃。而且还亲赴南京学来了最先进的经营理念——微笑服务,以最佳的状态服务于人。没想到生意居然一火再火,很快成为远近闻名的酒店,饭店的规模也因此一扩再扩,从最初的三间瓦房变成了现在的三层小洋楼。
每逢节假日,杨墨混迹于餐馆,所以他既是服务员,也是演艺人。虽然有这些生活的磨炼,但是,他还是被一个厉害的老妈、一个慈祥的外婆和一个凡事亲躬而为的奶奶惯坏了。
我明显地看得出,遇到了这件不幸的事,杨墨还真有些一筹莫展。
杨姐的丈夫喜欢武术,在农村自古就有“穷文富武”的说法,由于他吃得了苦,下得了力,而且为人豪爽、讲究义气,很快就成为附近十里八站的武术“总教头”——几乎每个村子里,都有他的徒儿发孙。
听杨姐说了这件事之后,他立即召集各村的徒弟,放下狠话:谁要是搅扰了我的叔叔不得安宁,我就把他大卸八块,让他提前进入坟墓歇着!犯了错误既往不咎,但是必须尽快把骨灰盒交出来!
杨墨忧心忡忡地问姐夫:“这样干行吗?”
姐夫拍着胸脯自信地说:“听我的没错,你看着吧,不出一周,骨灰盒就得还回来。”
公安人员还处在一筹莫展的排查阶段,在一个深夜里,一个黑色的骨灰盒被悄悄放在了“杨大妈”特色餐馆的门口。
还真是谁拳头硬谁是哥。以毒攻毒见招拆招,在生活的最底层,还是最管用的。
没想到,当叶子兰仔细查看这个骨灰盒时,竟然意外地发现,这个骨灰盒不是自己丈夫的。她记得自己在骨灰盒的背面,曾经用红色的油漆写过两个小字:安息!而现在这个,连一点油漆的痕迹也没有。
那么,这个骨灰盒会是谁的呢?
张家和严家的人很快就获得了消息,在村委会进行辨认。张家说自己母亲的骨灰盒是白色的,那么这一个,会不会是严家的?但是,面对这个骨灰盒,严家人也是一头雾水,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这个就是自家的亲人。
一时间,几个家庭陷入了巨大的悲痛当中。
就在一帮人在现场苦苦思索的时候,公墓工作人员突然接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电话中,一个男子声称,三个骨灰盒全是他们偷走的,此前他们已经在公墓进行了长时间踩点。这名男子在电话里说:“兄弟很辛苦,你们公墓要意思意思。”
次日,神秘男子又打来电话,告知了公墓管理处一个银行账号,声称要15万元才能送回“失去”的骨灰盒。骨灰盒被盗第三天,神秘男子又来电,催促公墓管理处把款子打过去。
当天上午,在公安人员的陪同下,公墓工作人员按账号给神秘男子汇出了4万元。很快神秘男子来电称,一个骨灰盒就在离公墓不远的涵洞中。果然,在涵洞中,公墓工作人员找到了一个骨灰盒。
神秘男子提出,下午再汇款3万元。并一再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要钱。这笔钱汇出后,按照神秘男子的提示,工作人员在公墓不远处的树林边稻田里,找回了另外一个骨灰盒。
三只骨灰盒都找回来了,但是,除了张家的骨灰盒是白色的外,其他两只骨灰盒几乎一模一样。无论从颜色、大小、外形等方面都无法区别。
由于目前的科技手段难以对骨灰作出准确鉴定,另外,鉴定本身也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所以悲哀与愤懑,继续萦绕在人们心头。
杨墨和母亲面对那两只黑色的骨灰盒暗自垂泪,盒底没有油漆的痕迹,到底哪一只才是自家的呢?
叶子兰忽然想起,由于火化时,她不许任何人搅动骨灰,并且说有任何随身携带的东西都一概保存,继续陪伴已逝的人,所以很有可能会找到异物。
公安局得知这一线索之后,委派一名工作人员对这两只一模一样的骨灰盒进行了彻底地检查——从其中一个骨灰盒里找到了皮鞋底子上的铁钉、皮带上的铁套头、以及假牙的铁托子。而从另外一只骨灰盒里,则取出一个被烧成黑色的金属小元宝及一个卡子。
叶子兰认出了,那正是杨墨父亲的遗物。而严家也辨认出,那个有些变形的卡子正是祖母生前最爱的。
人们终于松了一口气,最难的问题总算解决了。否则死者的亲属失去了祭拜的特定对象,随之带来巨大的精神损害,是极其严重的。
第二天,这几个“失而复得”的骨灰盒再次下葬。
而紧随其后,公安人员又发现了一条线索——邻村徐某的妻子,状告自己的丈夫近来形迹可疑,不仅神色惶惶,而且行为怪异,因为赌博输掉了家产之后,现在居然出手大方,给新的情人购买了一颗钻戒。
经过一段时间的摸查取证,徐某终于被拿获归案,如实交代了自己的罪行——因为赌博输疯了,急需用钱。而他的妻子则是因为离婚未遂,不堪受辱,把经常打骂自己的徐某给告了。
杨墨那天晚上喝醉了,我和杨姐只好陪他坐了一夜。
我看到了他的悲哀——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面对疯狂无耻的盗贼,所表现出来的自责与哀伤。
“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好,百无一用是书生啊!”他猛地灌下最后一杯酒,人就趴在桌子上痛哭失声。
杨墨确实是个书生,他身上书生气息很浓,举手投足间所带来的文明气息,与这个落后甚至有些野蛮的乡村,差距非常大。
我看到了文明的无奈。在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文明之风还远远没有深入乡村的骨髓,提高人口素质,尤其是思想素质,我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我站在星空下,看到了自己未来道路的曲折,作为一个来自大城市的女大学生村干部,我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