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漫长的,酒醉的人容易酣睡,心也如蒙了一层厚厚的霜,在孤独的梦里四处游荡。远处有轻灵的歌声,似幽魂在慢慢吟唱。女孩浅浅的走来,捧着一本诗集,手指轻触在发黄的扉页上。
所有的结局都已经写好
所有的泪水也都已启程
却忽然忘了是怎样的一个开始
在那个古老的不再回来的夏日
无论我如何去追求
年轻的你只如云影略过
而你微笑的面容
极浅极浅逐渐隐没在日落后的群岚
逐翻开那发黄的扉叶
命运将它装订的极为拙劣
含着泪我一读再读
却不得不承认
青春是本太仓促的书
眼睛望着屋顶的瓦,窗外月色正浓,凌满天又想起了记忆中的身影,纤瘦娇弱的站着,夕阳西下,落日透过零碎的短发亲吻着脸颊。双手俏皮的背在身后,轻踮起脚尖,在地上画一个圆,目光投向那无尽的天涯。
被窝中的屁声总是不时响起,凌满天将头伸出床外。单人床上显得很是拥挤,凌满天几次差点被挤掉在地上。
小孩的啼哭打破了夜色的宁静,屋外渐渐嘈杂起来,有摩托车发动的声音,猴子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打开房门,一股寒风吹向领口,不禁打了个寒颤。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是林子雄,手上拿着一件黑色的棉袄,一条黄色的毛绒裤。凌满天感激的接过双手搂在怀里,低头说到:“谢谢雄哥。”林子雄没有说话,憨厚的笑着。
林小起床看到凌满天身上的衣服,愣了愣,哈哈笑了几声,洗脸去了。凌满天也很尴尬,林子雄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确实显得太大了,但很暖和。
没吃早饭,林小骑着自行车带着林子雄去工地上工,临走时林子雄塞给凌满天200块钱,凌满天实在不好意思拿,林子雄硬放进口袋,轻轻说到:“等你有了再还我就是了。”林小推着自行车不耐烦的道:“就你天天好心,也么见你有好报,快点了,要迟到了。”林子雄挥了挥手,坐在车子后座上。凌满天从屋里找了个板凳,把钱放在口袋里放好,隔着衣服使劲捏了捏,坐在了门口。猴子早已经没了身影,其他人在屋里忙碌着早饭。
正在百无聊赖之时,胖子左手插在口袋里,头上发亮,应该是刚洗过,有薄薄的一层冰渣子。右手拿着一根油条,走几步吃一口,慢悠悠的向凌满天走来,到了面前,一根油条也吃完了。
胖子:“吃早饭了吗,满天?”
凌满天抬头笑了笑。
胖子咧了咧嘴:“我就知道,那俩小子才懒得做早饭。走,去我那吃点。”
凌满天也不再客气,跟着胖子后面。
胖子家没有用煤气,用的是烧煤油的炉子,因为胖子在宝钢上班,可以从里面弄到煤油,这样省钱的多。胖子的老婆白晶莹正在把可乐瓶里的煤油往炉子里倒,然后把一圈棉线灯芯往上拽了拽,点燃,火势大了很多,炉子上正熬着稀饭。白晶莹是个很能干的女人,现在在家看着儿子上学,看到凌满天,白晶莹豪爽的打了个招呼,很似武侠小说里的江湖好汉。胖子的原名叫许先,但胖子很讨厌这个名字,更喜欢别人叫他胖子。
今天要去上学,胖子8岁的儿子吃着油条还不忘补着昨天的作业。胖子上前对儿子的头拍了一下:“小子屎不到屁门不脱裤子,昨天干什么去了?快,叫叔叔。”小孩子很懂事,抬起脸对凌满天笑着:‘叔叔好。’说完又专心的补着作业。胖子把油条端到凌满天面前说到:“这是我儿子许白白。”“什么?许伯伯?你们这是什么辈分啊?”凌满天一脸惊讶。“白面的白,瞎鬼叫什么。”胖子翻了个白眼。白晶莹指着胖子破口大骂:“你看你给儿子取的好名字,见谁都占便宜,老娘当初就不该听你的。”
凌满天吃了3根油条喝了两碗稀饭,感觉精神抖擞。胖子收拾东西走到屋外发动摩托车准备去上班,喊凌满天,凌满天应声坐上摩托车,一溜烟的没了影。
离上班还有时间,胖子今天之所以走那么早,是因为凌满天,没有身份证在SH是难以生存的。摩托车来到一个狭窄的小巷,停下后胖子问到:“满天,林子雄是不是给你钱了?”凌满天感到很惊讶,胖子竟然连这都知道。胖子看到凌满天的表情笑道:“我就知道,这个烂好人。”
来到一个昏暗的瓦房门前,胖子伸手敲了敲门,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响声。稍后门被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干枯发白的脸,大约50岁上下,戴着老花镜,看到是胖子后把门打开大半个,凌满天跟着闪进了屋里,男人又向外左右看了看,这才关上门转身来到屋里。胖子递上一支烟开门见山的说到:“身份证多少钱?”男人望了望凌满天:“他吗?120。”胖子从桌子上站起来:“老墨,说个实价,我不拿分成。”叫老墨的扶了扶快要滑落的眼睛:“80,少一分不干。”说定了价,老墨拿来相机,给凌满天整理好衣服,拍了张照片,问了凌满天姓名,老家地址,转身掀开帘子进了里屋,不多一会儿手里捏了张身份证便出来了。
胖子伸手去拿,老墨没有松手。胖子恼怒的叫到:“满天,给钱。”凌满天赶紧从身上掏出钱递上去,老墨拿了钱把身份证松手给了胖子,回身去给找钱。胖子把身份证拿在手里看了半天说到:“老墨你这手艺是越来越纯熟了,一点也看不出真假,还挺能,知道给他改成满18岁。”老墨把20块钱递给凌满天,不屑的说到:“也不看看是谁做的,咱可是凭手艺吃饭。”
胖子去厂里上班,临走告诉凌满天自己传呼机的号码,让他在周围转转,有什么事去公用电话那呼他,并教他怎么用公用电话。凌满天无所事事的走了一大圈,中午就在厂门口等胖子用饭盒带饭来给他,一直到了下午5点多胖子下班,骑着摩托车带着凌满天回住的地方。
走到半路,胖子为了抄近路,骑着摩托车上了高架。凌满天坐在后座,只觉狂风铺面,脸皮被吹的发疼,路灯已经点亮,往远处望去,灯火阑珊,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突然后面响起‘呜呜’的警笛声,凌满天回头发现一辆警车已经快速的来到自己身后,吓的赶紧招呼正在骑车的胖子,胖子没有回头,只说了一句“坐稳了。”凌满天只感觉屁股下面一阵颠簸,胖子把摩托车骑上了高架旁边的路沿上,紧紧的靠着最边。旁边没有护栏,凌满天忍不住向下看,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这要是一不留神下去了......
警车在左边并驾齐驱,凌满天不顾一切紧紧抱住胖子,惊恐的看着旁边的警车。车里的人摇下车窗,一人拿出喇叭对着这边喊到:“旁边的摩托车,你们不能在高架上行驶,赶紧回到桥上靠边停下。”胖子不管不问,头也不回,只是专心的驾驶着摩托车。那人无奈只好又喊到:“放心,请你们放心,我不会罚你们的钱,更不会抓你们,这样做是很危险的事,请你们配合,赶紧下来。”胖子扭头大声喊到:“信你?信你们我就是槌子。”
警车一路跟着自己,幸好不久前面到了下桥的地方,胖子把车骑到正路上,警车立马加速追了上来,下了桥胖子骑到一条小巷,一溜烟的跑回了家。
在门口停好摩托车,胖子轻声的对凌满天说到:“今天这事可千万跟你嫂子说不得。”凌满天会意的点了点头。
晚上猴子请吃饭,大家都在,满满的一桌,席间凌满天说出自己要去找工作的想法,林小马上打断道:“找工作?没证你找个屁的工作。”凌满天掏出身份证往桌子上一摔:“咱们都是有身份......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