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英台也无法明白夫人为什么会有那么深的怨恨,只得劝解道:“夫人哪,你别发那么大的火嘛,这世间杀夫之罪可担当不得呢,再说了,你不为你自己想,也得为你女儿想想啊,你看这小姑娘都成了什么样了。”
梁夫人又重重的哼了一声,冷冷地道:“就是死了也比这样活着的好,倒是你,万般好事你不做,却来此间跟着干这些丧尽天良,全没良心的勾当,你就不怕日后遭天遣有报应吗?”
英台见梁夫人恨意颇深,便叹了口气道:“唉、我会遭什么天遣有什么报应啊,我住店给钱,吃饭也得付帐,不差张三,也不欠李四,又何来得天遣和报应呢,你们的事本来是与我无关,只是刚刚在楼下听你们哭得凄凉,便来做做好事,劝解劝解,这没讨个好不说,反倒说我也跟着干没良心的勾当,你既然左右都不想活,怎么还要被锁在这里受苦,倒不如解下你腰间三尺绫罗,把自己了帐算了。”语气虽然温和,却带着骂人的味道。
梁夫人也听出了话中之意,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不俗之客,心中虽然没有多大的恨意,却也没半点好感,带着几分性子问道:“我的生死与你何干啊,你到底是什么人,左右都为熊文通说好,你跟那丧尽天良的恶贼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替那恶贼说好话?”
英台很愕然,一家人搞得像不共载天的仇人一样,这得有多大的委屈的伤害呀?心中在问,口里却道:“我只是个过路人,行到此间天色晚了,便在这里投住一宿,适才听这楼上有人哭得凄凉,便问了个原委,掌柜的说是你们夫妻吵架,怕你们寻短见,所以就锁了你们母女,我呢,只是来帮忙劝一劝,什么关系也不是。”
听英台这么一说,梁夫人的脸色突然变了,从仇恨和幽怨变成了怀疑、害怕和不安,因为,她没想到祝英台只仅仅是一个过路人,她害怕再有人落得跟她们一样的下场,所以心有不安,尽管这样,还是带着怀疑的心情问道:“你真是来住店的么?”
英台看了看梁夫人的脸色,目光和表情中都集聚着幽怨、怀疑、害怕和不安大可看得出此人此时的心情是有多么的复杂,说道:“当然了,你我之间素不相识,难道,还有这个必要来骗你么?”
梁夫人没有说话,半低头,沉静了一会,叹息道:“你若真是来此间住店的,算是走错门了,你还真不该来这家店呢。”
英台更加疑惑了,从她见到这母女二人到现在,没有看出这对母女与那撑柜之间有半点亲人的气息,她很想知道她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却又不能直接问,只得劝说道:“哎、夫人这话说得就不对了,难不成你们夫妻吵架,就连生意都不做了么?这吵归吵,总不能这样就关门大吉吧?俗话说哪对夫妻不吵架,哪家门前无是非,就算了吧,日子还长呢。”
梁夫人脸色沉重,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因为,在梁夫人看来,就算把一切都说了也是枉然,只不过是徒曾伤悲而已,踌躇了一会才道:“小姑娘,我不管你是真住店也好,假住店也罢,不过,我要告诉你,我不是店主夫人,我也是来这里住店的。”
英台听得一惊,心问,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又是黑店?随即啊了一声,问道:“你也是住店的?那店掌柜说的话不就是假的了么?”
“姑娘啊,你着实的不晓得呢,这地方甚若真地狱,苦似恶鬼门,那掌店的熊文通更比活阎君还要狠毒呢。”梁夫人滴泪言道。
英台不解的道:“我看这地方和那掌店的都挺好的啊,怎的就甚若真地狱,堪比活阎君了呢?”
梁夫人又道:“这地方虽然是好,但着实的害人呢,实话告诉你吧,我不是什么店主夫人,我夫家姓梁,我们也是住店才走到此间的。”
英台听得说是夫家姓梁,见此二人又在此间受罪,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真相,便问:“既是住店的,为什么要被锁在这里,而那掌店的又为何说你是他夫人呢?”
梁夫人又叹了口气道:“姑娘啊,你还是别管这些了,这个店黑得紧呢,趁此天色尚早,还来得及,赶快走吧,免得也落了个不好的下场。”
听得说此间是个店黑,心中暗想道:‘想必是多年前那尼山下的勾当又来了,既然是遇上了,就得看看这店到底有多黑。’意念间便道,“梁夫人,您若信得过我,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我听,若实有冤屈,我定能帮您讨个公道回来,还您公平如何?”
梁夫人虽听到了一席温暖人心的言语,但还是显得很失落,她不相信眼前的这位女子能有那样的本事,只希望能少一个人落入魔掌,无奈地道:“说与你也罢,只怕是有你这样的十个姑娘也讨不回我家的公道,还不了我家的公平呢。”
英台听着就觉得好笑,‘就凭这样的一个店,十年前的她,也不须十个足可对付,现在就更不用说了,凭他有翻天的本事也不怕分毫。’轻轻的笑了一下道:“不瞒夫人说,小女子虽有些年幼,但也有些本事,若真是有我这样的十个姑娘,这大周天下也都是我家的了,不妨您笑话,您别看我这般模样,我的本事可大着呢,十七岁时我就住过一家黑店,结果,倒让我出了个风头,您说说看,我就不信这世间上还有讨不回的公道,还不了的公平。”
“承蒙姑娘有个好的心肠,我便说你一听,若姑娘有得本事,能为我家讨得回公道,那自是恩重如山,定当报达,若是本事不济,讨不得我家的公道,姑娘自当早些儿离去,免得也招来不测,老身也不怨你。” 梁夫人依然是不相信英台有这档的本事。
“您且说来我听,看是有如何般的了得,便好作个区处。”英台着急地说道。
梁夫人又略微顿了一下才道:“我等本是苏州人氏,丈夫乃是钱塘县令,为官三十多年,一向清廉有加,治得一个好县,圣上念其治县有功,便加升四品赐回苏州府上任,一家二十多口,路经于此,天色晚了,见这白花楼有个模样,就住了进来,谁想到这里却是一家黑店,该死的店主熊文通、勾结同党,带领强盗数十人,杀进店来,不但夺去了金银财帛,还将老爷和儿子,还有家丁仆人二十口,尽屠于刀下,却留下我母女朝**其成婚,我母女不从,就把我母女锁在这里,生不得生死不得死的活受罪,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的好,以免落入恶人之手不得脱身,反倒是徒增了个受害人。”
英台听得此翻言语,便是顿足捶胸,火冒三丈,恨不得立马将熊文通撕碎了泄愤,两手紧握拳头恨道:“这个熊文通,劫财也就罢了,还要杀人逼婚,真是天理不容,死有于辜,梁夫人请放心,我一定给你们讨回公道,叫那熊文通一伙人血债血还。”
梁夫人只看了英台一眼,没有说话。
微顿又道:“对了,我记得梁山伯曾经说过,他有个叔叔是钱塘县令,想必就是你家老爷了?”
梁夫人叹息道:“不错,山伯正是我家侄儿,只可惜天不由人,死得太早了,不然,如今的他也是一个好官了,都怪这世上会有那么多的坏人,我那侄儿才英年早逝。”
看着梁夫人那难以释怀的脸色,英台默默的恨道:“坏人再多也有得到报应的时候,今日让我遇上,就叫那些个坏人都一并了帐。”
见得英台如此年轻,梁夫人哪里信得她有此般能耐,便道:“这帮贼人向来就没个天良,且人数众多,杀人越祸就不留手段,若是能将此了帐,倒也是件好事,可是姑娘当真有这般能耐么?”
英台看了一眼那满是怀疑的脸色,继续说道:“夫人有所不知,我、昔年为情把命亡,仙师引吾脱灾殃。黎山顶上论子午,老母座前习阴阳。修得乾坤五行功,擒龙捉虎有斤量。逢山开路随我愿,百万疆场可当先。不怕千军和万马,哪惧贼人此一家,我随师父修得擒龙的本事,习就捉虎的斤量,莫说他这一帮匪贼,就是来了千军万马,本姑娘也将他一并了帐。”
梁夫人听得英台一翻言语,心里倒是高兴,但也只是将信将凝,不敢全信。
再说那店主熊文通,自将英台引到阁楼中,又打了一番主意,备了些下了药的酒菜,着个小二一道送了上来,将酒菜摆于桌上,请她们三人上桌饮用。
梁夫人母女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那里肯吃他一点,怒骂道:“你这个杀人越祸的家伙,谁要吃你东西,都拿了滚出去。”
熊文通见仍是恶言相向,冷笑着没好气地道:“给你三分色料,你还真的开起了染坊,要吃便吃,若不是这姑娘相说,我才没得这般好的心场。”
英台心中暗想,‘这熊文通如此胆大,也不知有何等能柰、仗得何人撑腰、先别动怒,免得坏了好事。’转念间便道“掌柜的休要着气,这夫人小姐还在气头上呢,等我再说说,待她们气儿消了,自然就吃了。”
说话间,又暗暗向梁夫人使了个眼色,道:“夫人啊,刚才我们不都说好不生气的吗,怎的又要翻脸了?人家店掌柜也是一片好意,我们多少得领点情才是,要不我多没面子啊。”嘴里说着,却伸手将桌上的一只鸡腿拔了下来往梁夫人手里塞去,梁夫人也不明白英台在演什么戏,也只得糊糊涂涂的将鸡腿拿了,接着又将另一只鸡腿给了小姐,哪知这小姐脾气更怪,把嘴一嘟,说道:“这都是坏人的东西,我才不吃呢。”
英台万万没有想到梁玉会有这样的反映和脾气,便像哄小孩子一般地问道:“怎么了,不是都跟姐姐说好不生他的气了吗?”
梁玉怒气冲冲地道:“谁跟你说好不生气的了,我只想杀了他解恨,可是我又没得那般本事。”
“是这样啊,那你就更要吃了,等你吃了这鸡腿,长了本事,不就如愿了么?”英台耐心地说着。
梁玉仍是那幅满怀仇恨的样子道:“我也长不出本事来,也不要吃他的东西,要吃,你吃好了。”
英台见梁小姐虽然意志坚定,却又透露出一股稚气,这明显是那种小孩子赌气表现,便转念道:“我要是吃了,你就没得吃了呀,”接着把头凑过去,小声地说道:“吃鸡腿可长得大本事呢,以前啊,我有一位师父,他一天就什么都不吃,专吃鸡腿,本事可大着呢,只消蹭上一蹭,就可去得里许远近,使得一口大刀,有三百多斤重呢,那盆大的树也就一刀了帐了。”
梁玉听了,也不全信,问道:“你也有这般的本事么?”
英台紧接着道:“当然了,姐姐都这么大了,怎么会骗你呢,不过啊,我吃的鸡腿没师父吃的多,只蹭百步远近,举得三十斤大刀,你别看那刀只有三十斤重,只消往牛的脖子上一放,那牛的头就掉了,等你也长出了这般本事,不用举刀就把他给吓死了。”
到底是没长大的小女孩儿,听英台说得热闹,一下子就动心了,接过英台手中的鸡腿就吃,那熊文通站在一边,也不知英台向那小丫头说了些什么,且不管,心中暗自盘算道:“有了这般好的美人儿,谁还要受你这母女二人的气,等我得成了这美人儿,便教你一家子团聚。”
这熊文通盘算了一翻,连忙斟酒向英台赔谢道:“姑娘为文通劝转家人真是功不可没,大恩大德,文通有生不忘,薄酒三杯,请姑娘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