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渐暗。
房内黑下来,他忽然站起身,捡起地上的帕子,重新洗干净了,折好拿在手上,拖过一张椅子,紧挨文萝坐下。
文萝还没开口,脸颊上就一凉。
“还疼么?”他轻轻问。手上更轻,小心捏着湿帕,敷上发紫的指印。
她一怔:“还有点。”
“对不起……”他叹口气,居然道歉,“我太用力了,不知会这样,如果我知道,一定不捏你。”
“哦。”
“你生气么?”他小声问。
“不生气。”
“那就好。”他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在暗昧的光线中,更添几分朦胧。
文萝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不知是笑的缘故,还是暗色衬托,眸光竟很柔,声音也很柔:“阿萝,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对不对?”
“嗯。”
“小时去河边玩,你掉入水里,还是我背你回来。”
“是你推我下水。”
“……对不起。后来母亲做寿,我还偷了礼物送你。”
“被发现之后,你说是我偷的。”
“对不起……”他凝视她,认真说,“那些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后悔,曾对你那么坏,以后我会改的,弥补过去的错。”
“哦。”
“阿萝……”他声音越柔,眼巴巴看她,“我的眼睛好酸,不如先看到这儿,你对外面的人说,先放我出去休息,明天再来继续。”
“不行。”
唉!
他一扔帕子,往桌上一趴。
果然还是不行!这丫头太难唬弄,不论什么事情,都一板一眼,绝不含糊。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这种也叫女孩么?!
天呐!
女孩子长成个老学究……这要换做自己,一头撞死算了!这样古板的人生,有还不如没有!
窗外已黑。
文萝点上蜡烛,回头淡淡道:“说完了吗?继续看吧。”
这一继续就是三天。
吃在这个小院,住在这个小院,睁眼就是账本,闭眼还是账本,蔺如云觉得,自己真快疯了。
“还差多少?”他趴在桌上,有气无力。
“三分之一。”文萝说。
“还早……”他快死了。
“已经很快了。这些账目琐碎,你第一次接触,就能看这么快,我真的很吃惊。你果然很聪明,比小时更聪明了。”
他一下坐直。
他没听错吧?这丫头夸他?
当然,这也是实话。他确实聪明过人,从小到大一直被夸,以至于对这种夸赞,他早已不屑一顾。
但从她口中说出,还是第一次呢。
感觉居然不错!
他得意地笑,忽然之间觉得,这三天的头晕眼花,也算有所值了。这个从不夸他的人,居然夸了他。
好开心!
他眉开眼笑,看着她笑。
她也对他笑笑:“只剩三分之一了,应该难不倒你。”
“当然!”他斗志高昂。不知怎么的,这一句夸奖似有神效,辛苦烦躁一扫而空,让他志得意满,简直要上天。
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