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总能让人身处其中的时候,直观的感受到它的生性顽劣,桀骜不驯。时常的作态也会说晴便是雨。随手布下的大多也是疾驰而来,疾驰而去。就算是阴晴,也是带着一些独特灵性下的肆意和洒脱。
无论天气是恶劣还是更加恶劣,也无论人群是聚拢还是越发聚拢。医院都仿若城市中特立独行的存在,沉淀和累加人们所能产生的一切情绪,并以此为凭慢慢发酵。
中药浓浓的苦涩以及消毒水独特的异香味排着队似的钻向鼻子,犹如一个又一个对垒的士兵,坚定于完成任务前的毫不停歇。也正是这种持之以恒的坚持,总算是呛醒了此时正处于鼻子极度痒麻却一个喷嚏都打不出来的我。
微微张了张嘴,顺着呼吸吐出几口压缩过的浊气。舌头也跟着不自觉的舔了一下已经暴起皮的嘴唇,清晰的感觉到喉咙好像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充满了惊人的酸涩。强烈的不适应让我猛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驱使着我慌忙的撑开眼睛,但是随即便在光线的刺激下又紧紧闭合住。虽说只是短短数秒之间,整个眼睛便深深感受到了那种干涩,灼烧的刺痛,还伴着眼眶由四周聚集向眼睛的轻微滚烫。本能揉向眼睛的手指却显得无力,只是轻微拉扯了什么东西一般,传来一阵疼痛。等着稍稍缓解了眼睛灼烧之后,忍不住迷茫和不安的感觉愈发加重,终究压制住了疼痛。缓缓支撑起眼帘。
一套微黄色的光圈晃动了几下后数量锐减,变成了一个老旧的钨丝灯。给整个空间一种昏黄的错感,在这个拉着窗帘,阳光无法全部伸进来的房间中添了几份暖意。
整个空间简洁,温馨。白色的床头柜,白色的床,白色的地板,白色的壁纸以及那在太阳光的微微照耀下显得越发透明的白色窗帘。病房这个词突兀的横在我的脑海中央。
搭在大腿右侧的手上有着刚刚拉扯后产生的微微疼痛,上面充斥着无数的针眼和一个明显型号大一些的针头,另一侧还连接着医用塑料管。干涩的喉咙充满了拥堵的滋味,试了数次,张大的嘴巴发出了只在脑海和胸腔中回荡着的声音,没有任何穿透力。
我眼神死死盯着灯光呈现的暗黄色光晕,企图在这种形势下,思索出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场景实在太过于让我诧异,并没有相对的安全感增加。
吱的一声,门随着声音轻微的扭动。一个身影浮现在门口,用可以清晰的看出没有掩饰过的目瞪口呆的的表情望着我酸痛还带着些许呆滞的眼神。
“你。。。醒了?”声音略微颤抖的空隙,身影便移动到我的身旁。短发,一身护士装,无框眼镜,声音略显低沉的一个女人,一眼看去满是干练以及职业。
脸上不时传来比较痒的感触,我指了指自己的脸,对着她眨了眨眼睛。我想她应该会明白的吧。
“你是要镜子吧?给你。别着急,你这属于长期昏迷后醒来的正常反应。我们经常见,等做恢复训练就好了。我现在去通知医生和你的亲人。”嘴巴很快,大概早有预料般的从旁边的柜子里面变出一个寻常的,圆形的镜子。手上动作几乎和嘴巴的速度保持着一个同步的水平。
在她双手扶持的镜子上,一双略显呆滞的眼神,脸上的皮肤颜色不一,粉嫩色的军团占领着绝对优势,算不上棱角分明的轮廓,长期被眼镜鼻托挤压的痕迹深刻在上面。眉眼,鼻子,嘴巴,一切都是那么的欢呼雀跃。让我庆幸的是脸还是我的脸,虽然有明显的手术痕迹,但已经比我预想的好了很多。
“这些都没事的,很快都恢复了,我有经验。”脸上露着一个大到夸张的微笑,整齐,洁净的牙齿抹了蜜一般光滑,光是看着,都有一种甜味。
我能听出话里面明显的习以为常,看来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呢。嘴巴张了张,想到声音只能徘徊在身体中,只能无奈的轻微的颔首示意了一下,在脑海中补了句好的,谢谢。便闭上眼睛,只是一小会儿,但却有点疲累的感觉。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已经围了很多人,统一的白色大褂,连鞋子也是带了鞋套。柜子上多了一些仪器在检测着什么。或许看到我醒了之后静静的观察,所以有人过来解释并且明显了解我手指无力的情况,自己拿笔和纸询问着我做一份有答案的调查。不过不管检测还是咨询。对于这种状态下的我来说,除了听之任之,应该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虽然心里确实是有些不太舒服这种感觉,对其有一些排斥。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像是小白鼠实验中,被研究对象所遭遇的。幸好,这里的人看着都比较正常,还都佩戴着我耳熟能详的一个医院标牌。稍稍安心不少。
那个护士小姐那会儿好像说通知我的亲人,我还有亲人吗?虽然对记忆有一些缺失,但大部分记忆还在的,对于自己,应该不算是有亲人了吧。微微叹口气,还真的是叹了一口气。
可能是知道我身体不好,也可能是这些人都是熟练工,检测并没有我想象中持续的久,很快就结束了。一个上了年岁,头发带着些许花白,鼻梁上还顶着一幅厚厚老花镜的医生在我身边一项一项看着检测资料。带着大批队伍以及仪器在交代了护士小姐几句后就全部退出病房。看的我有点佩服老医生的雷厉风行,起码对于我也算是可以清净一些。
百无聊赖的看着窗户那波澜的斑点,和不知是什么在阳光下投影在窗帘的阴影。我说不出话,而护士小姐可能怕我想自己不能说话的事情,也没有说话的搬着凳子坐在旁边。
护士小姐果然很善于照顾人,在看着我不住的看向窗外后,便知道了我的心思。我点头回应之后便留下等着的话语飞驰出去。
空气中散发着一种清新的味道,夏雨总是要多其他季节多一些也爽快一些。来去匆匆,崭新了大地。在炎热中埋葬。
城里绿树成荫,屋外柳暗花青。比起喧嚣宁静,比起宁静不安。翠绿色的小树一颗一颗参差的错落在这个偌大的院子里,起到链接作用的是一片又一片的不知名的花丛。白蓝相间的病号服穿插其内,大多走走停停,也有一些坐在黄白倒映的木椅上小酣。远处的小型喷泉是聚集人最多的地方,人们在旁边席地而坐,更有一些近一些,任由升起的水柱变幻成无数的水滴洒落身上。
“这里可真漂亮啊。”坐在轮椅上,心里对自己也是对这个善解人意的护士说道。
“很漂亮吧这里?我们这里的环境在全省都是能排上号的。”大概是低头看出了我脸上明显的笑意,护士小姐说道。
点点头表示自己认可她说的话。而且我知道,不用回头去看就知道,光听这声音也能想到护士小姐脸上现在一定是一幅傲娇的小模样。
“你弟弟来了,那里。”护士小姐推着轮椅朝着一个通往外面的出口走去,还抬起手指了一下不远处一个渐渐靠近的瘦长的穿着暗红色T恤的男子。
走近时,左宇那略显青涩的脸庞呈现在眼中。我有些激动,可能自从醒来之后周围一切都是陌生的关系,虽然知道了境遇没有什么危险,但心中的不安并没有因此消散太多,所以此刻遇到一个认识的人,而且还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人,心情自然是不必多说。双手紧紧的握着轮椅的扶手,想要用力的撑着站起来,试了几遍后又有些颓然,只好等着他走过来。
醒来的这段时间其实也一直在回忆。但是一直没有什么头绪,就好像记忆中硬生生缺失了一块,沉睡前的事情一点都想不起来,也不敢用力想,那种无力感和大脑的疼痛让我放弃了这种茫然想的状态。而此时左宇的出现,让我在溺水的边缘扶住了一块木板。
“然哥,你终于醒了。”左宇在护士小姐对他交代了我现在的情况后,便主动站在我身后推着我慢慢移动的说道。
我张大嘴看着左宇,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想要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嘴里发出来的声音都是空白,还是没有一点声音。只能扭过头,用眼神和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你先别激动,你刚醒来需要静养。”还是左宇了解我,看到我的动作和神色激动的样子便知道我想知道什么,说道:“然哥,其实你睡了有一年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太了解,只是据警方说,你一年前跟团去旅游,途中遭遇暴雨,发生车祸。除了你之外,其他都不幸遇难了。”
一年?我睡了一年?太让我意外了,我怎么可能睡了一年呢?结合着左宇说的,我脑子中进行了记忆搜索。结果是并没有与之相对应的事情。
“医生说,你刚醒,记忆可能出现混乱或丢失,这些得看恢复情况。”我纠结的脸庞或许让左宇明白我在竭力思索,知道我现在比较担心的事情是什么,所以也劝慰道。
我点点头,在我的指示下,左宇推着我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或许因为我发不出声音的原因,所以之后两个人也没有再进行过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