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闲来无事,燕天承让慕容苏缨给他磨墨。上一次苏缨因为会磨墨,被留在将军跟前听用,事过月余,燕天承才再一次叫她伺候笔砚。
燕天承饱蘸润墨,随便提笔写下一行诗句:陌陌苍苍,荡气浩殇。下笔刚毅锐利,使得在一旁的苏缨不觉精神为之一振。
“认得吗?”燕天承随意的望向慕容苏缨。
“认得。”苏缨轻松自信的回答。
“我也认得你!”燕天承话语锋利似有言外之意。
一句有深意的话,慕容苏缨马上想到将军是否有意提醒,曾几何时他们原来是见过的,难道燕将军想起,八月十五的那晚在瞻月台上,她暗自思量,左右猜测该不会是他真的想起什么:“将军,我……。”
燕天承又蘸墨写下另外一句:鼓声雷雷,天地颤颤。
他远远的试看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说道:“我记得在战前就见过你。”
慕容苏缨脑海中还在不断思磨,不能肯定,只能无言相答,又听燕天承说:“你曾在战前为他人求情,那人叫王五!”
慕容苏缨不由得一阵轻松,暗地里松口气的说道:“是,将军,当时我是在为王五求情。”
燕天承又问道:“王五现在如何了?”
“还好!”
“嗯!过来给本王看看,这字写的怎么样?”燕天承今天的心情很好。
慕容苏缨上前细看,只见燕天承的字实在是苍劲有力,笔锋自如跌宕遒丽,构架坚毅让人耳目一新。还没说话,就见孙钱儿撂了帘子进来,端着个茶盘,茶盘儿上置着一碗汤,一块手巾,燕天承接了汤对孙钱儿道:“你看看,我写的如何?”
孙钱儿笑着埋怨道:“奴婢又不识字,王爷又难为人。”
燕天承笑了道:“给你说了多少次,要你多识字,没准哪一天兴许抬举你一下,给你个重要的差事干干,谁知你却摆不上席面。苏缨,你念给他听听。”
慕容苏缨笑着念道:“陌陌苍苍,荡气浩殇,鼓声雷雷,天地颤颤。”她看燕天承今儿高兴,又说道:“将军这可是路上在山顶上看到片片陌田,接着又是咱们的战鼓隆隆之声响起,从而引发出的感慨?”
燕天承看着苏缨点点头道:“你行!知我者莫如苏缨也!哈哈哈!”他喜欢的拍了一下苏缨的肩膀,苏缨被拍的一趔趄。
旁边孙钱儿又撇了撇嘴道:“我就看识字没什么好的。”
燕天承喝了完了汤,又盥漱了口,拿手巾擦着嘴,看着孙钱儿道:“还是你的汤熬的醇香!”孙钱儿也高了兴。
这时就见几位将军一起在外等候,燕天承叫他们进来,他看了一眼慕容苏缨道:“你去给我看看我的赤龙怎样了?我瞧着这几日不怎么欢实。”
慕容苏缨一颗玲珑剔透心,自然是眼里明清,她还乐的偷懒,不用去跟前伺候,抛开他们,去找老刘头下棋去了。
中兴二年春三月初五,燕天承带领大军南下,准备进取沁谷。
沁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通往城门只有一条宽阔的河道,此河道甚是蹊跷,冬天干枯的无半滴水。
更加蹊跷的是冬天的沁谷,周围雪山皑皑,可是宽阔的河道里却是绿草茵茵,可以牧马,放牛,养羊。可是奇怪的很,一旦冬去春来,慢慢的河道里就会蓄起水来,刚开始是一条小溪,不出半月就会汇成一条大江,将江两岸的的乡民分开来,故所有的迎亲嫁娶都放在冬天,在河道内大操大办。
此城只需要高高竖起坚固的城楼,想要攻克,简直如登天一般。
通往沁谷的唯一的一条大路,两旁均是青翠的山峰,山峰奇险,绝难攀越,而城高几十丈,攻克之阻恐怕前所未有。
胡人雅克赫族人看上了这片地方,使计策诱使驻守城池的守备出城,守备冯启良一出城,就被埋伏的人拦腰劈成两半。沁谷失守,至今三年有余,由于是边关要塞,朝廷几次烽火,派出多路大军想要收回,却不得成。
左丞相宁仲故意将此难题交给燕天承,如不能收回,死罪有依。
慕容苏缨跟着大军出发,成日里跟孙钱儿载言载笑。孙钱儿整个一猴精,常常逗的苏缨眉开眼润的。燕天承也因为身边多了慕容苏缨而觉得生活便利,轻松怡然,逐渐的对慕容苏缨有了更多的信任。
孙钱儿总是给她讲起关于王爷的一切,苏缨也乐意听,两个人一起打水,一起操持燕将军的生活起居,一起睡。苏缨略大孙钱儿一个月,孙钱儿嘴甜总是姐姐长,姐姐短的。
慕容苏缨在还是苏佩尔的时候,虽然是相府千金,怎奈苏家人丁单薄,没有个姐姐妹妹,或者多余的子嗣相伴,自小孤单,自从见了孙钱儿,苏缨心内欢喜,总算像是有个贴近的亲人。
这会儿两人就厮磨在一起。一个帐子里睡,一会儿不见,就惦记着。
这一日到了离沁谷不远的日月山,过了日月山就是沁谷了,队伍停下来休整,支起帐篷,垒起炉灶,霍霍怏怏的一大片儿的帐篷,人喊马嘶,一眼望不到头。
天也不再下雪,看着几日多是晴朗的天空,慕容苏缨的情绪格外明朗。
半夜里,慕容苏缨在月光的朦胧中看到对面的床铺上无人,她想定是孙钱儿出去小解了,并未在意,可是接二连三晚上都不见了孙钱儿的身影。都是趁她睡了,半夜不知去了哪里,刚开始,苏缨认为是孙钱儿淘气,半夜出去玩了,可是也不能几夜不见,她有些生气。
这一日早晨,她趁孙钱儿还未回来先起来收拾铺褥。孙钱儿偷摸着钻进帐篷,见了慕容苏缨起来了,也没有说什么,只说是出去了一下,撒泡尿而已。
苏缨自然是不信,但是也并未拆穿。
就在孙钱儿脱了衣裳,准备再睡会儿的当间儿,一封信掉落了下来。慕容苏缨眼尖,看见了就给他捡了起来,因为彼此亲近,没当回事的抽出来正准备看看,被孙钱儿慌张的一把抢走,还边说道:“家里人来的信,也没说什么!”
慕容苏缨道:“那画的是什么?怎的我一个字都不认识,即是家里人的信,我应当认得才对?”
孙钱儿从来没有如此无理过,皱着眉斥责苏缨道:“关你什么事!”说罢,也不睡了,重新穿上衣服闷闷不乐的走到门口。
可能是觉得自己说话太过重了,又解释道:“家里人胡画呢!改日再给你看吧!天不早了,恐将军已经起来需要盥漱了。找咱们找不着该急了,我去了!”
慕容苏缨觉得委屈,从未见过如此认真的孙钱儿,转念她想:“孙钱儿不是不认得字吗!大约是这猴儿家里人也不认得字,画了图跟他联络吧!”
她一路琢磨着看到的字,或者是图画,一会儿忙活开了,也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