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长运宾馆。
我躺在床上准备给柳静宜发消息,任建忽然说道:“案子,我有几个原则性的问题必须要给你沟通一下。”
我颇有些意外,问道:“我们之间有原则吗?”
任建嘿嘿笑道:“我是认真的。这第一,以后你在重要场合,比如今天和秦明谈话的场合,必须得按我们预先设计好的方案行事,千万不能自由发挥,尤其不能突然就把话题丢给我。你这样很容易让我犯错误,知道?”
任建这个问题是中肯的,我确实也屡屡犯得意忘形的错误。如果真因为任建接不上我的话茬而犯了错误,那会严重影响比如秦明这样的重大客户对我们的印象的,那我真得抽……这贱人几耳光。
我点头表示接受意见。
任建又说道:“第二,无中生有的事干不得啊,何安之同学!我啥时有了一个专门研究养生修行的师父了?这样不厚道啊。”
我白了任建一眼,说道:“本来就不厚道啊!我们和秦明说的所有话都是无中生有,再给你无中生有一个师父有什么关系?”
任建瞪着我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这样等于是给我无中生有了一个爹,你说有没关系?”
见任建说得很是认真,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说道:“等等等等,你这贱人给我说师者如父?当初是谁说师父只是一个称呼?又是谁说拜了师不等于多一个爹?我有一个神棍师父到底是谁的主意?”
任建见我急了眼,赶忙笑道:“好好,都是我的错。不过我的意思是你给我安上一个师父,我就得再编出关于我师父的所有细节,不然会穿邦的,是不?所以我最好不要有师父,这样也减少一点漏洞。”
这个观点我倒是赞成,因为说一句谎话就得用一百句谎话去圆,这明显增加了我们的工作量。
我点头说道:“还有第三点吗?”
任建啧了一声,说道:“第三,毛梅梅这女人不简单呐,这才几天?她就和邓念刚打得火热。不但自己接案子,还把邓念刚的案子全部接收。我有点担忧啊。”
我微微皱眉。
这的确是一个应当引起我们重视的问题。昨天和邓念刚铺子上那个打字小妹聊了聊,知道这几天毛梅梅是早来晚归,也接了几个案子;几天前还毫不犹豫地说会把案子给我们的邓念刚居然把案子给了她。
但是,我们能做什么呢?
我啧了一声,说道:“跟一个带孩子的女人抢饭吃总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我觉得咱们那么多兄弟伙、同学校友什么的,现在基本在各自单位上稳定下来,可以让他们给咱出出力。至少可以介绍几家公司让咱去谈谈法律顾问吧。”
任建点点,叹道:“生活啊生活,为了生活,我暂时还是和毛梅梅一起干点不光彩的事吧。你这段时间去活动一下,给各方人士联络一下感情。”
我认同了任建的提议,又说道:“韩亚那边你得抓紧啊,别光顾着和人家玩啥暖昧,也得弄点实际的东西回来。”
任建望着我,眼里满是委屈,说道:“我和亚姐之间一直是清清清白的。”
我乜斜着双眼,点头笑道道:“尘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
任建微微含笑,脸颊上竟然闪过一抹羞色!?
从三郎镇回来,任建便与厉欢减少了联系,我至少有两次听到厉欢打电话约他,而他总是拙劣地婉拒。
我是真心为那样一个能把铁铲玩得出神入化的好姑娘感到不值。
相反,我也发现最近任建说起韩亚时眼睛里会冒出一种带有雄性荷尔蒙的光彩。这让我担忧,生怕他一失足就把我们最大的潜在客户给弄没了影。
是以,我又围绕韩亚以及她父亲的公司给任建洗了一番脑,直到这贱人把《黄帝内经》盖在脸上装睡,我才意犹未尽地上床打坐。
本以为老神棍和二师父那么辛苦地给我通经活穴以后,我炼功的速度会突飞猛进,但这两天炼了下,却发现和以前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至于不明显的变化还是有一点,那就是下丹田出现道气的时间缩短了些。
当然,缩短的时间足以让我忽视那两老头曾经为我所做的这一切。
…………
2006年12月11日(丙戌庚子甲戌)
“法院判定申诉人钟小强不构成犯罪,只是从犯罪情节、程度上予以认定的结果,但其实施违法行为的事实是确实、具体的。本院认为,对于有违法行为的人予以羁押,并不应当承担赔偿责任。”
锦区检察院就这样把钟小强的赔偿请求给驳回?!
站在天仙桥河边,我的心如同我在寒风中的头发一样凌乱。我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如此荒谬的理由可以堂而皇之地印制在国家司法机关正式文书上面,并且发到我这代理人手中。
大学时教我们刑法的贾老师曾说过,法律不是保护崇高,而是保护一般。
我真想当面问问贾老师,难道钟小强这熊孩子还不够一般吗?好端端一个在校大学生,被活生生扔在看守所呆了一年多,学业终止,前途暗淡,而仅仅要求一万多块钱的赔偿居然还给否定?
这还倒真应了哥尔德斯密斯说的那句话:法律吸吮穷人的膏血。
捂着几被冻出鼻涕的鼻子,我给最近荣调到市检察院的鸡哥打了电话,鸡哥在电话里义愤填膺地让我义无返顾地向他们市院申诉,说要为他们检察系统洗刷耻辱。
这让我在冬日里感到了一丝温暖。同时,我深感欣慰,因为这多半是前段时间我的社会公关工作所产生的卓越成效。
市检察院位于双楠,我便到附近的大唐茶府写申诉书。
大唐茶府真的很大,仅是大厅就足足有六十余套桌椅。重要的是素毛峰十五元一杯,我可以接受。
申诉书很简单,只是在原有基础上稍稍改动,便又是一份有理有据的血泪控诉。我满意地将申诉书放进公文包,顺带拿出《周易》看起来。
二十多分钟后,我忽然感觉背后人蹑手蹑脚地靠近我,再根据来人气息和呼吸强弱,不难判定是一位年轻女性。
经过三个月,我终于尝到老神棍和二师父帮我打通经外奇穴的效果,那就是身体素质和器官功能有了明显甚至难以相信的提升。
换作以前,我绝对不可能感知到身后这个人从三米开外已经移动到离我不足一尺的距离。
我头也不抬地说道:“您老人家来了?”
柳静宜呀的一声,重重地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坐在我旁边嘟着嘴说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看着柳静宜,用眼神表示了一下我真的很无语,说道:“我跟你说了很多次,我不是一般人,是你自己不相信呐。”
柳静宜呵了呵手,斜着眼睛看着我,说道:“你的确不是一般人,你就是我老板,一打电话我就屁颠屁颠地跑来,一点都不淑女。”
我嘿嘿一笑,说道:“我倒是想你来崇州,然后我屁颠屁颠听你招唤,可您老人家不肯屈尊下就啊。”
柳静宜展颜一笑,说道:“人家忙嘛,你来看看我就这么不耐烦啊?”
我正色道:“岂敢。”
柳静宜单手撑着腮,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看书吧,不用管我。”
我有点诧异,问道:“那你呢?”
柳静宜笑吟吟地说道:“我看你就好了。”
我心头一暖。
那次三郎镇回来我感觉和柳静宜之间似乎有点问题,便积极采取了延展网聊的得当措施,果然收到奇效。
当然,这是我面对任建时所阐述和坚持的观点。
事实上,当时我是没抱希望地和任建聊了聊,道道我和柳静宜之间似无实有的生疏,只当作番倾诉,缓缓心压。
没想到,这贱人居然想都没想就说是我的不对,说我没有认识到女人都是希望名正言顺的主,而像我那样不正不顺地喜欢人家,会让对方无所适从。
是以,此后我便有意用名正言顺的方式对待柳静宜,诸如下雨时提醒她带伞,天冷时提醒她多穿衣服,她有应酬我提醒她少喝酒并明确表达了对别的男人的警惕。
到最后,柳静宜还真就恢复如初;现在与我越发融洽。
看来,纵然是贱到这贱人的地步,也会偶尔有正确的作为。或许,这也可以当作是对人不能貌相的另一种诠释。
看着柳静宜白雪红梅般惊艳的貌相,我建议道:“不如看电影吧,我们还从没看过。”
柳静宜睁大了眼睛,喜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