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欢溺进男子深沉通透的眸子,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由然而生。
似寻觅了好久,等待了好久。
璃欢感受的到男子周围散发出来的亲切和温柔。珠玉似得眼睛亮着,浑身竟有些细细痒痒的,差一点不顾还站在大庭广众之下变幻回狐身,想窝在男子怀中蹭他的脸颊和胸膛,想舔一舔他的嘴唇是什么味道,想让他的手搁在她头顶帮她捋顺绒毛,想……
璃欢脸一红,挣脱男子的手掌,磕磕巴巴问了一句。
“你,你,你是谁啊?”
"我叫白华。"
“你跟我回家吧?”
璃欢满眼期待,想着陌重从来都不会轻易拒绝她的请求,灵喻…额,根本不用问她的意见,若是能将这个好看的男人领回家去陪她玩,那简直太好了。
“这个,怕是有点困难。”
白华商量着拒绝,这小家伙热情的让他头疼,刚刚还红着脸拂开他的手这会儿又八爪鱼一样的缠上来,糖渍蹭了他满身。
没想到跟在陌重那般冷清的人身边长大还能养出如此活泼的性子。
璃欢发现白华额间有一个小小的红色印记,红的似乎要滴出血,心中莫名的疼。
“你快回家吧,天色暗了。”
白华浅浅一笑,众生倾倒。轻拂开璃欢就要转身离去。
叮,清脆的一声声响。
璃欢低头去看,是从白华袖中掉落的一只玉簪,凉凉的玉石散发出温暖的光亮,就如他一般。
回家?璃欢捡起簪子,那你得跟我一起回家呀。
可在璃欢在抬头时,男子已不见影踪。璃欢拿着簪子傻傻站在原地,放出灵力在人群中搜索。
一丈,两丈,一里,十里。白华却如从没出现过,半分痕迹也追寻不到。
此时的陌府却是另一番景象。
钟灵喻几个跳落进入陌府隐匿在阴影里。清静的陌府此时杂乱异常,人影匆匆。
大多都积聚在客堂外,中央坐着两位意气风发的中年人,护卫整齐的排在两侧。那两个座位正是平时陌重和璃欢授课时用的,钟灵喻咂舌,这要是被那小丫头逮到了还不得气疯了?
恢复意识的钟灵喻扑在钟项身上嘤嘤哭泣。段源严声历喝着段生,小风知道是自己的信惹了祸,跪在一旁为自家少爷求情。
段生只是看着不停哭泣的钟灵喻发愣,看在段源眼中就成了不知悔改,越发严厉。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那日自武夷山拜别师傅,路上被卷入了一场纠纷,还来不及解释就被人一掌打昏了过去,在醒来就在这了。爹爹,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爹爹了,呜呜。"
钟项擦干女儿脸庞的泪,红了眼眶。
"你没事就好,吓死爹爹了,你母亲也等着你回去呢。"
钟灵喻想起母亲哭的更加伤心。
"爹爹快去帮我请个道士来,之前昏迷时我听到有人和我说话,是不是鬼俯身了啊。"
段生浑浑噩噩跑过来,抓住女子的手疯了般的问。
"是谁?说了什么?"
钟灵喻吓了一跳,吸吸鼻子,回忆起来,
"说,说..."
思及,脸颊羞红。
"说要我去陌府,找我的未婚夫,段生。"
钟灵喻越说越小声,但还是模模糊糊传到段生耳里。
段生大笑一声,踉跄站起。
"钟灵喻,你不是说会尽快回来吗?你不是说十五日后于我回家成亲吗?钟灵喻,你现在在哪里?为什么要骗我?"
"够了,钟家小姐不就好好在那。看你像什么样子。我看你才被鬼附了身,还不赶快收拾行李,随我回黎川。"
段源一向教子严厉,指了两个人,架住段生。小风自责不已,一边吩咐那两个随从别伤了段生,一边收整段生的随身物品。
"她不是钟灵喻,不是我要找的钟灵喻,放开我,我要去找她。"
段源脸色铁青,眉峰带这隐隐的担忧。
段生是他最珍爱的小儿子,这孩子出门一趟,还傻了不成?
迈进大门满眼乌泱乌泱的黑衣家仆看的璃欢眼晕,本来心情就因为那个叫做白华的男子不甚愉悦,入眼又是这么多闹哄哄的陌生人便更不美丽。
“你们谁啊?在我陌府玩什么呢?”
热闹的院子静了静,几十个人瞬间回头直勾勾盯着你看还是挺瘆人的。璃欢眨巴眨巴眼扫了一圈没看着换了新宿体的钟灵喻,倒是段生着了一身翠绿儒衫,又被两个人架着,在一片黑中甚是显眼。
抢人还抢到陌府来了?抢的还是段生?眼光真差。
到底也是相处了一个月的,她家灵喻又拼死拼活救了他的未婚妻,就这么被人绑走恐怕不妥。思此璃欢暗自有了打算,双手结印白光闪出,一众人眼前一花再睁眼时竟站在陌府门外,上空飘来一条娇俏的声音。
“家里没大人,我是不管事儿的,无论你们抢劫还是绑人改天再来吧。”
段生还有些稀里糊涂,璃欢结的这个印他看着十分眼熟,因为平时被璃欢赶出陌府的次数多了,没想到这次竟然帮了他,只是想到往时自己被灵力打出去一屁股摔在陌府门前的模样默默探头向门外看。
他爹和钟伯父都没事吧……
自蛤蟆精事件后陌府便威望颇高,不久前百里皇帝也住进去,从陌府带出来的女子竟成了一国之母,人们对陌府的崇敬又升了几分。这会儿听到有歹人要进陌府抢劫还绑人就不乐意了,拿着家伙冲过来,怒瞪陌府门前的一众黑衣人。
“何方歹人,竟敢在陌府撒野?”
段源钟项在黎川也是一方正主,不过是来皇城找自家儿子女儿,哪曾想过这般局面。
奈何解释无门,家仆中又有几个护主心切的,当即便起了争论,见动口没甚用就动起手来,段源钟项拦不住,被隐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是以当钟灵喻不得不焦急现身时,那两位家长皆鼻青脸肿衣衫凌乱的站在暴乱中心。
“勿再动手,勿再动手了。”
段源钟项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陌府大门前的年轻男子,来皇城的一路上就听说了陌府住着仙人,再回忆刚刚的女孩和眼前的俊秀男子,额,当然最有力的证明就是身后一群抄着家伙的民众,看来传言果真不假。
"敢问先生是?"
段源长长舒了一口气,如见到救星一般,思及之前还未经过这院落主人的同意就贸然闯入,额上又起了一层细汗。
"小生是陌先生的故友,叫我...钟玉就好。”
钟灵喻口下一顿改了名字,心中些微苦恼,自己用了几千年的名字竟为了段生如此随意的改了?
“钟玉?陌府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陌先生故友?我们不信!”
“对,我们不信。”
“陌府神圣之地岂是尔等随意进出的!”
钟玉一个头两个大,也难怪,自己这一身皮肉连自己都还没看顺眼,他们又能懂什么?说来说去还是璃欢这臭狐狸惹出来的乱子,一边向众人赔着笑,一便朝府中喊。
“璃欢,你给我死出来。”
门外的一切璃欢悉数听在耳中,没想到一个小小咒术衍生出如此麻烦的事情,本想进内院躲着,这会儿灵喻支撑不住发了脾气,便委委屈屈迈出大门。
“嘿嘿,叫我干嘛呀。”
钟玉眯着眼,眼中小刀子刷刷飞着,示意璃欢去看暴怒的民众,咬牙挤出两个字。
“解释。”
璃欢讨好笑着,躲闪开钟玉飞着刀子的眼神向台阶下的众人甜甜一笑。
“我们闹着玩呢,大家别当真,都午时了快都回家吃饭吧!”
“原来是闹着玩,何仙姑好兴致,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对,何仙姑有空到我那摊上去吃馄饨啊。”
“散了吧,散了吧。别扰了何仙姑玩耍。”
良久,人群才散干净,段源钟项没想到陌府仅一个小女孩已有如此威望,越发觉得皇城中人才济济。
“这位,呃,这位何仙姑,刚刚多有冒犯了。”
璃欢刚勉强应承了那么多声何仙姑,脸上早已笑不出来,这会又来一声,刚想翻脸身后却传来钟玉冷冷的一咳,思来想去还是点头算应了段源,回头讨好钟玉。
“你看他们都走了,咱们进去玩吧,不是,进去说吧,嘿嘿嘿嘿。”
钟玉看着那小模样好笑,佯装生气瞪了璃欢一眼,看她小心翼翼地的眉眼心中才消了气。打发走璃欢,马上去问就被皇城民众'热情招呼'了一番的段钟两大家主。
“陌府失礼,两位快快随我进来。”
钟玉话里话外言明了只能进去两人,段源钟项虽皱眉头也无可奈何,只能甩手扔下一众家仆,在这皇城陌府万不得再出差错了。
“段哥哥还在里面,我也得去。”
粉裙女子跑过来紧跟在钟项身后,钟家主神色尴尬,不是钟灵喻又是谁。
钟玉有些混乱,他用了钟家女儿身体近半年习惯了那声音,没想到如今换了身体再去听,那声音竟如此甜腻,喘气都像撒娇一样,难道她曾这般对着璃欢陌重还有段生说话么,钟玉脑子一麻不敢再想。
不过看着钟灵喻钟玉倒是生出几分熟悉,便勾唇笑了。
“竟忘了你,灵喻,快一起进来吧。”
灵喻,自己叫了自己名字感觉还真是妙哉。
那笑容看的钟灵喻晃了心神,不自觉羞红脸颊,暗想这声音真是熟悉,对了,不就是指引她去找段哥哥的那个人么!
百余位随从被搁置在结界外,求入无门。
再一次进入陌府正堂段钟两位家主感触颇多,那神情看的钟玉越发感到抱歉,便尽量做的客气些。
做惯了女子,一些细节还来不及改正。钟玉抬袖遮唇,桃花眼笑,亭亭俊秀,一步步平稳细致,又带了一丝女子的秀娟,看的欢钟灵喻又一次脸红。
段生还像个翠绿竹子一样溜直溜直的杵在正堂中央,看见钟灵喻进来没反应,看见钟项进来没反应,看见他爹进来也没反应,唯独当钟玉走进来段生才眨了下眼睛。
段生的语言动作钟玉都看在眼里,自己不知不觉间竟荣获了一颗少年芳心?哎,这可不成。他且婚约在身不说,自己现在可是个男子啊。
钟灵喻扭扭捏捏走过来。
"我记你的声音,你可是那个对我耳语的人?"
钟玉温和一笑点头称应。
"正是在下。"
得到了答案的钟灵喻异常激动,救了她的人竟然是这样出众的男子,他为什么要救她?定是自己倾城貌迷住他了。可惜她这一辈子只认定了段生,只怕这男子要为此伤心许久了。
没想到此事竟被钟灵喻提起,原本还愁着如何向段生解释,这倒开了个不错的头。
钟玉拱手又转向段生。
"段先生,别来无恙。"
段生慌忙回了一礼,这是怎么回事?干着嗓子问道。
"是你救了喻,喻儿?也是你与我定下十五日之约?"
"没错。"
段生崩溃,千辛万苦说服自己不去在意非人之物,妖鬼神论,有什么能比心仪之人是异类还要来的沉重?真真让他碰上了,他朝思暮想的人竟然是个男子,一直以来的坚持忽然毫无意义,他曾想过,要与他的喻儿山河共赏,举案齐眉。
男的,她却是个男的?
场面有些奇怪,还是段源出声打破了沉寂。
"谢先生侠义相救,不日便是犬子大婚,先生您也算是给他们牵线之人,不知."
"父亲,不可。"
"伯父,不可。"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段生钟灵喻四目相对,一个面色惨白,一个不胜娇羞。
如此近距离的看那张熟悉的脸,段生再没有半分欣喜,眷恋。分明是一样的眸子流出的却是另一番光彩。
他不敢去看钟玉,断袖,不伦,如同巨石般,狠狠砸进他心海。
让他去观礼?万万不可,怎么说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又心系与她。钟灵喻态度坚决,她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天空飘了薄雪,扬扬洒洒。小小的六角冰晶缓慢落下,不等坠落就融化在空气里,雪成雨滴,淋湿了院中一众人,也淋的段源猛然醒悟,看着段生,神色复杂。
"各位请入大堂,用些姜汤,祛祛湿气。"
钟玉侧身相迎,笑意盈盈。
"不必,父亲,我们还是快些回黎川吧。"
段生忽然出声阻止,双手无措的抓住段源的衣袖不停颤抖。
钟玉的视线直直撞过来,段生慌张将手缩回袖间,不知是雪水映的还是怎么,段生看不清钟玉的脸,身影恍惚,逃也似的步出陌府,钟灵喻紧随而去。
钟玉手臂还置在空中,嘴角笑意退却,雨水打湿长衫,凉意、湿意刺激着肌肤竟及其难受。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打扰了,钟先生,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钟玉默立许久,陌府门前又成冷冷清清,那人曾不止一次的在她面前落荒而逃,而这次,却是最后一次了。
钟玉扶额,如梦一般。
璃欢小心翼翼碰了钟玉一下,钟玉回过神,捏着璃欢被风吹红的小脸。
"回屋吧。"
"好。"
段生,你是一场梦,如今,人离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