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流,一晃又是十余日。
这日天色阴沉,到了晚上,扑簌簌下起雪子。
山风吹冷,雪花渐浓,一夜不歇。
第二天一早,云天甲掀帐而出,只见飞鹰腾空,白雪覆草,天地一片空濛。
罗二娘温了一壶酒,装满青瓷大杯,递给云天甲。
云天甲随意呷了一口热酒,驰目欣赏雪景,忽听身后有人脆声念道:“将军玉帐貂鼠衣,手持酒杯看雪飞。如今雪也有了,酒也有了,独缺一件上好的貂皮大衣。”
不须回头,便知是宫洛洛到了。
“我这将军是凑数的将军,所以有没有貂皮大衣,也无关紧要。”云天甲转身看向宫洛洛,只见她手上托着一件蓬松光滑的皮草围领披风,头发一丝不乱,挽成小堆,清丽的脸庞在漫天白雪映衬之下,润透如玉,不可方物,说道:“原来初见你时,还是婴儿肥的圆脸,现在瘦了许多。”
宫洛洛轻轻一笑,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道:“那么是之前的圆脸好看,还是现在好看?”
云天甲哈哈一笑,道:“都不好看!”
宫洛洛不以为意,双手一抖,亲自为他系上披风,自鸣得意道:“这才像个将军的样子嘛!”
云天甲伸手抚摸毛领,只觉轻柔温暖,而其毛色青棕相间,更是华丽异常,倘若披在自己身上,无异暴殄天物,解开系带,轻轻围在宫洛洛脖颈上,道:“我瞧这披风,也只有你能配得上。你圆脸也不好看,瘦脸也不好看,但一披上披风,立即有了神采。”
宫洛洛脸色羞红,低头不语。
“你来找我,不单是特意送披风的罢?”隔了半晌,云天甲追问道。
“当然不是!”
宫洛洛道:“我刚刚得到消息,驻兵石柱岛城东的龙禾军,已于十日前拔营向东,出石柱岛,渡依马河,入化州,取道苍南郡,扎营青田山,与含山郡的叛军隔落沙河对峙。
据闻,龙远东放下豪言,要在年关到来之前,拿下含山郡,杀入湖州府,光复金奉城,然后兵锋直逼青阳郡之敌军,一鼓作气,将湖州叛匪主力赶下沙湖,让他们尝一尝大冬天里,被寒风冻成人形冰棍的滋味。”
云天甲锁眉道:“现在禁军、边关军都还没有出动,只有沦陷区的地方府军和南路招摇军、折威军,东路直荡军损失较大,官匪双方犹在拉锯,情势不明,郡主这么早就派出龙禾军,是不是太着急了?”
当下与宫洛洛回到帐内,对着沙盘思索道:“含山郡的敌军,乃五行宗厚土坛的劝农堂、护林堂之一部,以及锐金坛的铁箭军、香木坛的木牛军,人数接近一万,虽然不是主力,但实力也不容小觑。好在厚土坛、锐金坛、香木坛属性恰巧为龙禾军所克,而龙远东也并非盲目自大之人,既然敢放出豪言,应当有几分胜算。”
宫洛洛点头同意道:“龙远东蓄势已久,以新锐之师,对久战疲兵,拿下含山郡我看没什么问题。”
云天甲心中隐隐有一丝担忧,道:“盾王府在西部六州以外,目前只有龙禾军和我天甲军两支成型的军事力量。郡主虽然代为掌管部分禁军,却并无独立调动之权。龙禾军此次出兵,一无友军求援,二无敌军逼迫,出师无名,过于主动,大有抢攻摘桃之嫌,时机十分不利。倘若龙禾军没拿下含山郡,倒还好说,顶多叫人讥笑自不量力,贪功冒进,也少不了一根汗毛。但万一顺利拿下含山郡,以龙远东和禾大力的性子,必会马不停蹄,摧锋直进。各路友军愿不愿、能不能跟上他的行军节奏,是一个大问题。我怕他孤军深入,给敌人留下可乘之机。而我们与他相隔千里,想要援救也来不及。”
宫洛洛不以为然道:“如果龙禾军真的打过落沙河,拿下含山郡,附近友军岂有不发奋跟进的道理?我瞧你是多余的担心。”
“但愿如此。”恶兆未显,云天甲也不好与宫洛洛争辩,只能焦急地等待进一步的消息确认。
不料才到下午,新的消息传来,说是龙禾军只用了半天时间,便击溃了含山郡落沙河沿线的敌军,未及收复含山郡全郡,便一路追击,迅速逼近湖州府城金奉城。
汉源郡离含山郡大约有一千二百公里,如果以驿站快马传讯的方式,哪怕八百里加急,也需要三天才能得到那里的信息。
也就是说,龙禾军其实是在三天前就攻克了落沙河。
听到这个消息,云天甲立即召集天甲军一众将领,升帐议事。
熊壮壮摩拳擦掌,兴奋莫名,道:“想不到叛匪声势浩大,却如此不堪一击。可想而知,先前官军丢城失地,全因事发突然,这才猝不及防,被匪军钻了空子。如果明刀明枪对阵,叛匪根本不是对手。如今事情已经过了三天,说不定现在龙远东、禾大力早就攻破金奉城,在里头饮酒庆功了!”
钟鼎和道:“金奉城是湖州州府所在,城坚壕深,工事完整,匪军再不堪,终究有两三万人马,龙远东说什么也不可能在两三天内将之攻破。”
熊壮壮摇头道:“错错错!大错特错!有道是兵贵神速,龙铁铲和胖子是什么人,怎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以我的了解,他们一到金奉城,必定以暴风骤雨之势,发起全力一击。试问当今天下,又有几人能挡得住他们冲锋的脚步?”
钟鼎和反驳道:“未必,未必!”
宫洛洛笑道:“龙铁铲和死胖子有什么了不起,你这么推崇他们?”
熊壮壮道:“我不是推崇他们,是实话实说。至少他俩比我强得多。我现在就担心仗都被他们打了,肉都被他们吃了,我们连汤都喝不着!
云天甲突然道:“你们觉得招魂教三凶门的战力如何?”
熊壮壮愣了一愣,道:“三凶门兵种诡异,互补短长,配合默契,训练有素,倘若野外相遇,很难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