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两眼像扫描机一样“唰——”把宪兵队整个院子扫了个遍,然后擦擦手上的油泥,一点头,摆着手:“太君,我的,走啦。”
此时江排长和父亲在巷子口茶摊已经喝了两壶茶,忽然看见二叔一边走一边跟他们打招呼,那意思,咱找个地方说话。
来到一个僻静处,二叔跟父亲和江排长简单说了宪兵队里边的情况,最后经过商量制定出了救人方案。
具体方案是,父亲让二叔马上回家,叫上贾万田赶上马车想办法把枪带到城里来,让草上飞,三妮子,包子一同进城。
二叔一走,父亲马上在城里找了个小五金商店,买一把钳子,一把大号的锥子,准备夜入宪兵队救人时剪铁丝网,撬门锁用。
话不多叙,当天下午,二叔就带着草上飞,三妮子,包子跟着贾万田的马车又返回城里。定更天之后,父亲他们就到了宪兵队后墙外。
二叔先向周围观察了几眼,然后“蹭——”纵身上墙,小心翼翼地剪开一段铁丝网,然后一摆手,包子,草上飞也上了墙。
宪兵队四个墙角岗楼上人影晃动,探照灯不停地来回照射着,阴森可怕的院里寂寥无声。
江排长在墙上蹲着,父亲在墙外等着。四个人顺着剪开的铁丝网豁口轻轻跳进院里,轻手轻脚躲着探照灯的照射开始找人。
正在这时,岗楼上有鬼子兵说话,四个人赶紧躲到一个墙角黑暗处静观岗楼上的动静。一道亮光闪了一下,岗楼上一个鬼子兵划着一根火柴,瞬间又熄灭,看样子站岗的鬼子兵在抽烟。
鬼子兵的说话消失了,上边就剩下了一个鬼子兵打起了盹儿。三个人再次出来继续寻找。他们来到最北头的一间房子,这间房子离岗楼最近,只要上边的鬼子兵往下一瞅就能看见下边的情况。二叔抬头看了看,估摸上边的鬼子并没有发现他们。于是就隔着窗口往牢房里张望,借着月色终于看见里边有个人,但那人躺在地铺上。
三妮子小声问:“铁锤,这人是不是咱要救的人?”
二叔说:“不知道,咱问问。”于是,二叔就轻声问:“里边是不是朴金熙?”
“谁?”里边的人听到说话声问。
二叔问:“你认不认识江岩山?”
“认识。”里边的人回答,并又问:“你是——”
“俺是来救你的,你等着。”二叔确定回话的人就是朴金熙,马上下手撬门。由于大锁太结实,二叔撬了几次都没撬开。
包子一看锁子这么难撬,过来又要用硬气功开锁,就在这时,可能是二叔撬锁声音大了点儿,首先惊动了院里的大狼狗,狼狗一叫,岗楼上的鬼子兵也受了惊动,四个角的探照灯马上齐刷刷地都把灯光射向了四个人。紧接着警报响起,就听岗楼上的鬼子兵哇哩哇啦地喊叫,枪声随之也响起来。二叔一看鬼子发现他们,丢下朴金熙撒腿就往来时的墙根跑。
这时,闻声而动的鬼子兵已经出了屋,开着枪就向二叔他们追了上来。二叔一看事情败露了,再救人依然来不及,他掏出手枪就向鬼子兵射击,三发子弹射过去,就见三个鬼子兵应声栽倒,其他的鬼子兵吓得急忙躲藏。
墙上,江排长已经把包子,三妮子,草上飞都接过了墙。
“铁锤,快上墙”江排长轻声喊了一句。
二叔似乎没听见,还向鬼子兵射击,又有两个鬼子兵被撂倒。江排长一看情况危急,再次小声喊道:“提出,快上墙”。二叔一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这才纵身翻过高墙,消失在夜色里。
几个人安全离开宪兵队,找了一家背角的小旅店住了下来。
一夜无话,天刚刚蒙蒙亮父亲就起来了。他正想着救人的事,店小二“咚咚”敲门,隔着门问父亲要不要吃早饭?父亲一边洗脸一边冲着门外说:“不吃啦。”
另外一间客房里,江排长也刚起来,看样子他也是为救人的事落空没睡好觉。父亲推门进来,来到床边问:“江排长,这次救人没成功,下一步咱该咋办?”
二叔似乎也一夜没睡,这会儿还在蒙着头翻来覆去想着昨天晚上的事,听到父亲进来的声音,他才撩开被子,说:“江排长,不行咱们今儿晚上再去一次。”
江排长一摆手说:“不行,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今天晚上再去那不是飞蛾扑火自投罗网吗?”
“那咋办?”二叔等着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江排长。
草上飞突然推门进来,小声说:“楼下有便衣。”
几个人一听楼下有便衣马上提高了警惕。江排长和父亲来到窗前往楼下观望。
街道上果真有两个挎着盒子炮的便衣,瞪着豆包大的双眼正在过往的行人中东张西望,像过筛子一样,巡视着每一个从他们面前走过的人。
“宪兵队被惊动了,便衣在搜查。”江排长说。
大伙一看便衣就在楼下,马上都有点儿惊慌。
“咚咚咚”门突然响了,紧接着就听门外喊:“开门开门。”
二叔问:“谁呀?”
“侦缉队的,快开门。”
二叔一听说是侦缉队的就要掏枪,父亲赶紧按住他的手,示意大家把枪都藏起来,然后用目光示意二叔开门。
门一开,进来的是另外两个便衣,两个便衣腰里都别着盒子炮,贼眉鼠眼地四处踅摸,然后又瞅了屋里的所有人,。
“你们是干什么的?”一个便衣大大咧咧地问
父亲漫泰然自若地回答:“做小买卖的.”
“做小买卖的?”问话便衣瞥了父亲一眼,半信半疑地问:“做什么生意的?”
父亲说:“倒腾牲口的。”
“倒腾牲口的.”
“是啊是啊”,二叔接过话说:“昨个儿黑夜俺们刚从外地回来,东家看俺们辛苦了好多日子,就没让俺们回家,让俺们在城里洗洗澡,打打牙祭,等天亮了再回家,这不,天刚亮俺们正要结账回家,你们来了。”
另一个便衣还是有点儿不相信,又问:“你们到底是不是生意人?”
江排长一看这个便衣起了疑心,马上走上前说:“我们的确是倒腾牲口的,我是东家,他们都是我的伙计,怎么,你们还不相信?”
“嗯,我是有点儿不相信”瘦子便衣盯着江排长说:“沁河村我知道,他们都说的是当地话,听你的口音怎么跟他们不一样?”
江排长慌而不乱地回答说:“我常年在东北做生意,时间长了口音可不就变了,你听着别扭,他们听着也别扭,刚才还在说让我把口音变回来呢。”
另一个便衣突然诈唬一般地说道:“我看你们都像八路.”
“哎呀,老总,你可不能乱说”,江排长一看便衣要往八路身上引,马上搪塞说;“老总,我们可都是本分的生意人,绝对不是你说的什么八路,我们确实是城西沁河村的,倒腾牲口已经好多年了.”
“是啊是啊”,贾万田,三妮子,包子连连帮腔。
“老总,您要硬说我们是八路,一会儿咱就去孟庄找龟本大佐,俺们都跟龟本大佐熟悉,看我们究竟说的是不是实话”,江排长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摸出几块大洋塞进说话便衣手里,陪着笑说“钱不多,两位老总买包茶叶喝,以后说不定我们还有用得着二位的时候。”
便衣见钱眼开,看了看大洋,估计对大洋数目很满意。于是便说:“好啦,兵荒马乱的做生意的也不容易,赶紧结账回家吧,别一会儿我们的人看走眼再把你们抓起来。”
便衣说完“哐当”一关门走了。
便衣一走,大伙马上围住父亲问他该咋办?父亲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他看到大伙都等着他拿主意,思考了一会儿,于是便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大家一听这主意好,于是就分拨出了旅店。
父亲今天扮成了一个算命先生,戴着墨镜,头上扣着瓜皮帽,身穿长衫,手里举着一块麻衣神相算命招牌,招牌上画着阴阳八卦图,晃晃悠悠来到宪兵队门前不远的一块空地,把招牌一竖就吆喝起来。他虽然喊着算卦,但眼睛却不住地往宪兵队门口观望。
宪兵队明显跟昨天不一样,门口今天加了双岗,一会儿是便衣队进去,一会儿是侦缉队出来,摩托车更是进出频繁,让人一看就知道这里边发生了状况。
二叔依然扮成一个叫花子,左手里端着一个破碗,右手拄着一根打狗棍,穿的破衣烂衫在宪兵队门转悠。
这时候,一个穿着伪军制服,腰里挎着手枪,年龄约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从宪兵队大摇大摆地出来,溜溜达达朝父亲走来。父亲一见着给日本鬼子卖命的中国人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不想看这种甘愿出卖尊严换取荣华富贵的无耻之人。于是就把目光移到了一边。
“算命的,都会算什么卦呀?”伪军问。
父亲假装没听见,目光依然没有移动回来。
“算命的,没听见呐,我问你呢,你怎么不回答?”伪军头又问了一遍。
父亲终于回过头来,漫不经心地瞅了那个伪军头一眼,说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下知鸡毛蒜皮,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你想知道啥俺就会算啥,吉凶祸福一看便知”。
“那好,你就给.”伪军头说着突然愣住了。
父亲也愣住了,惊讶地问:“臭子哥,是你呀?”
被父亲叫臭子的伪军一看是父亲,疑惑而又兴奋地问:“有德,你咋当起算命先生啦?”
父亲把右手指放到嘴上“嘘——”了一声,小声说:“瞎白活,混口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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