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日的颠簸,几人终是到了蓟城,陈嵊身上的伤势也好转了许多,至少已可在地上小跑,也倒是一个好消息。
进了蓟城,由于身上钱物不多,且牛车不能进城,经过商议,只好让湛阿在城门口守着牛车,而其余三人进城找了一间偏远客舍,要了两间房间,陈嵊与穆河共住一间,而采莲自住一间。
安顿完毕,陈嵊找来店主人,一个半百老丈要来笔墨,写好拜帖,这才卧榻休息,养精蓄锐。
翌日一早,陈嵊早早起床,才发现在昨夜穆河去调换了湛阿回屋,忙叫醒了湛阿与采莲,匆匆赶至宫城。
远远望见宫城大门,两侧各站八名持戟武士,未免引起误会,陈嵊示意湛阿两人在旁等候,自己整了整衣服,慢慢走近,早有武士出来拦住去路。
陈嵊连忙揖礼,从袖中摸出早已写好的拜帖,递给那武士。那武士看了一眼,进旁边耳房通报而去。
没多久,一个门尉从耳房走出,先是打量了陈嵊一眼,才慢腾腾道:“来者何人?”
陈嵊揖礼道:“洛阳士子陈嵊,前来求见燕公。”
门尉问道:“欲做何事?”
陈嵊答道:“在下有重大国事,想要上报燕公。”
门尉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大声道:“君上有旨,概不见客!”
一个转身,礼也不回,径自走入耳房,留下陈嵊在原地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旁边武士已经敦促他赶紧离开此地,陈嵊这才有些失望地走了出来,采莲忙问道:“君上愿意见先生么?”
陈嵊学着那门尉的语气,拖长声音道:“君上有旨,概不见客!”
采莲啊了一声,愁道:“那该怎么办?”
陈嵊细想了一番,又沿宫城转了几门,逐一问去,结果皆是一般,门尉都是一样回答:“君上有旨,概不见客!”
三人不免有些忿然,陈嵊也未料到燕公居然这么难以见到,心想这也是燕国难以集聚人才的缘由之一,即便有才之士愿意来投,也如自己一般碰壁,难免心灰意冷转投他国而去。
三人聚在墙角,陈嵊皱着眉头,凝望宫城,出师不利,无人能高兴得起来。
湛阿站起身道:“先生,这般站在此处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回客舍再另做打算?”
陈嵊点点头,欲站起身,却突见远处走来两人,朝宫城门口而去,忙止住身形,为首一人穿着锦绣,面白有神,行步之间自有一番气势,另一人落后半个身位,亦步亦趋地跟在前人身后。
两人还未至宫门,早有门尉迎了上去,对着前一个人揖礼道:“原来是公子回来了,君上这个时候该在后殿休息,公子可直接去锦华宫,必能见着君上。”
那公子指着身后一人,说道:“这位乃是赵国使臣季旦,需与我一同前去拜见公父。”
门尉侧身而站,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放两人走进宫城。
陈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采莲扯了扯他衣袖,低声道:“先生,咱们不如也找一位公子把你带进宫去。”
陈嵊呵呵一笑,说道:“咱们先回客舍,我已有些想法。”
采莲边走边问道:“先生有些什么想法?”
陈嵊说道:“找一个人带我进宫去。”
采莲嘟了嘟嘴,嘀咕道:“这明明是我刚才的想法,先生真是欺负人。”
陈嵊笑道:“对,对,是你的想法,只不过我们不能找一位公子带我进宫。”
采莲道:“为何?”
陈嵊正色道:“燕公已然年迈,居位时日渐少,燕国虽立有太子,然太子之才并不秀于其余公子,故其余公子必对太子不甚服气,诸位公子之间为争君位,必然内结朝臣,外交诸国,明争暗斗,勾心斗角,若我去求一位公子引荐,即便得燕公惜才,亦将卷入这场纷争之中,没有丝毫益处。”
湛阿道:“那该找何人引荐才好?”
陈嵊道:“我听闻燕国有一位公孙,名叫姬哙,颇有贤名,身为太子之子,却不倚贵纵骄,反而避世不出,在郊外青山所在,结庐而居。我若能得他引荐燕公,倒不失上策。”
采莲急道:“既然先生知道此人,那我们现在便赶过去见他。”
陈嵊摊摊手道:“我只闻其名,而不知其所,如何去找他?”
湛阿道:“待我去寻人打听一番。”
陈嵊摇头道:“公孙所在,寻常人如何能得知?也罢,那就麻烦湛阿兄弟去问询一番,或许会有收获,无论结果,午后咱们客舍回合。”
湛阿应了一声,独自离去,陈嵊与采莲自顾回到客舍,见到一位携剑武士正牵着马长吁短叹地走将出来,陈嵊见此人虽然穿着破旧,但相貌堂堂,顿时留下心来,拦住此人去路,行礼道:“这位壮士何故垂头丧气,心中似有忧事?”
此人瞧了陈嵊一眼,拱手道:“不瞒士子,我自幼修习武略,熟读百书,原想至燕地谋个差事,哪知在此苦候了七八日光景,连宫门都没能迈进一步,身上盘缠即将告罄,只好打道回府,另谋高就了。”
陈嵊眨眨眼,说道:“是不是这样的。”然后学着门尉的声音,说道:“君上有旨,概不会客……”
那人瞪大眼睛,道:“正是,正是,难不成兄台也是想在燕谋仕不成?”
陈嵊拱手道:“在下陈嵊,从周洛而来,本想求见燕公,哪知绕着宫城走了一圈,竟不得见,正要回客舍另想他法。”
那人摇头叹道:“在下子之,乃是殷商燕族后人,说起来与燕室有些渊源,故此才在此苦苦等候了半月有余,只是……唉……我奉劝兄台还是早点离开为好,不要在此浪费时日了。”
陈嵊道:“既然求见不成,子之兄为何不另想他法?”
子之摇头道:“既然连宫门都难以进入,说明燕公本就无心招贤,即便用偏法见着燕公,燕公也只会以眼角余光视之,徒遭辱没。”
陈嵊哈哈大笑,说道:“在下倒觉得兄台此言有失偏颇,我只知道,能使别人尊重自己的,是自己的才德,若自己是一块宝玉,即便沾满尘土,亦难以遮光。我看兄台也是有才能之人,若此时离开,岂不可惜了?”
子之微微一怔,皱眉道:“陈兄不过才来一日,自然心中有所期望,而在下在此枯等了七八日,耐心早已被磨灭干净了。”
陈嵊呵呵一笑:“我打算找王孙哙向燕公引荐,不知子之壮士可否愿意与在下一道?”
子之惊道:“公孙哙向来不愿理会政事,只怕陈兄要失望了。”
陈嵊笑道:“这么说来,子之壮士是知晓公孙哙的结庐所在了?”
子之点点头,说道:“在下刚好知晓大致方位。”
陈嵊拱手道:“既然壮士知晓,还请壮士能做做好事,领我前去拜访公孙。”
子之沉吟良久,说道:“也罢,我便领陈兄过去,也好让你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