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记忆囚牢
你15岁的时候，在想什么？
何馨阳透过阁楼的天窗，望着窗外，只见月光冷冽，树影婆娑，微风拂过，叶子发出微苦的清香。
你15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如果你拥有不可估量的灵力，能够凭一己之力改变世界，你会做什么，你是会做权倾朝野的政客、做运筹帷幄的黑衣人、做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刺客，还是做个心想事成的大小姐？
何馨阳面对自己取之不尽的能力，却没有那么洒脱。她知道，能力带来的绝对不是鲜花、掌声和红地毯，而是一条永无止境黑色甬道，孤独而冰冷，通向皑皑白骨。
她从来没有想过放弃能力，但一旦她这么做了，反而发现有没有能力于她并无差异。她一直走到阳光之下，一边在充满烟火气息的乌帽街里穿梭，一边在光怪陆离的六界边缘游荡，随性地生活着。她如此热忱地与这个世界、与身边的人产生联系，这些联系是一层层包裹住她的硬壳，维系她的一片赤子之心，更重要的是，保护她柔软温热的心永远都不会受到伤害。
人之所以是人，就在于对那份对于身边人的感情，和不断寻找自己的坚持。她一直在逃，逃避那个不可避免的结局，可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她选择了站出来，那让她真正地成为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哪怕作为一个人，必然会有私欲，必然会有缺陷，必然会面对困难。
困难和灾难必将横在探索者的面前，这正是在‘星光点点’里，十七问秦奇的事：“你真的打算抛弃正常人的生活，走进这场永无息止的争斗中么？”
秦奇沉默了，对于坦诚相待的伙伴，她愿意凭一腔热血，两肋插刀，肝脑涂地，然若他们什么都瞒着自己，她便要再权衡一番。可是，当她知道父亲也参与了这些争斗时，她便毫无退路，因为她不愿意让自己的父亲一个人对抗这个世界，这太过残忍了。
“我的父亲已经卷入战争之中了，我不想他孤零零地站在我们的身前，保护着我们，默默无闻地奉献。他终究会老去，我希望在他退后的那一刻，我能义无反顾地站在他们之前，做他们的保护伞。”秦奇望着十七变化的神情，吸了口奶茶，悠悠然地说道，“是不是突然发生了什么事？”
十七一愣，哈哈大笑，他总是担心这群孩子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却忘记了他们也不是省油的灯。何馨阳是深藏不露的法师，秦奇是锋芒毕露的谋士，而江宣宇是稳如磐石的当家，他们会勇往直前打开一扇扇门，砸掉一层层墙，这才是年轻人应该有的模样。
“就在今天上午，何馨阳曝光了陈家私下猎杀上司异灵族的事实，并且自曝了转世符记拥有者和第一任江家卜星的身份。众所周知，江家卜星在江家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如果她不是谎报自己的身份，如此举动，几乎是代表了江家向陈家宣战，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几乎会决定人界未来百年的格局。”
秦奇瞠目结舌，呆呆地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幸亏今天是周末，十七关了店，奶茶店里除了他们两之外，空无一人。她的大脑迅速重启，飞速运转，自认识何馨阳起，她的人生就已与原先南辕北辙，两条轨道不再相遇，但她并没有料想到，温润如水的何馨阳，会放这样一个大杀招。这是一时兴起，还是深谋远虑的结果，她不得而知。
“十七，帮我个忙。”秦奇终于下定了决心，“我需要你帮我解开一个结界，帮我读取存放在我这里的一个空谷记忆。我需要验证何馨阳的身份。”
“你不需要验证。”十七摇了摇头，“这太危险了。”
“是我不需要验证，还是我没必要验证？”秦奇捉住了十七字里行间的漏洞，她端详着十七年轻的脸庞，却感受到他身上独有的，看尽世间沧桑的悲凉，“你知道很多时间线上发生过的故事，对不对？”
“未来不能左右；过去也不是我能够窥探的。”
“哦~你还记得三年后发生了什么~对吧~”秦奇吹起口哨。
“我和夏沐的现在来之不易，我不能影响时间的发展，再撕裂时空产生悖论。”
秦奇直直地盯着十七，缓缓开口：“你当时放任江弦乐去死，就是影响了时间的发展，”她关注着十七的神情，十七垂头不语，“可是你当时除了内疚，并没有更深一层的恐惧感，对吧。”
十七举起白旗，正式宣布自己败下阵来，他对于秦奇，像是百岁老人和稚童辩论般无从下口，还处处被反将一军：“你今天来的目的是解开空谷结界，就不要在旁枝末节上浪费时间了好么。不过，我没有办法帮你，但是你自己可以。你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场景是你明确自己没有经历过的，却一直在你脑海中真实存在的画面，那就是打开空谷的钥匙。”
秦奇悟性极高，她闭上眼睛，瞬间，眼前风雪飘摇，视网膜上亮度极高，风暴渐止，她睁开眼睛，几乎被照得雪盲。
她穿的极为单薄，只穿一条白色衬衫裙，怀抱里抱着一个在襁褓中的婴儿，正吮吸着手指，睡得香甜。她脚下踩着一个繁复的黑色法阵，保持着她所需的体温。她知道，她现在不是秦奇，而是已经死去多时的卜嫣然，可是她怀里的孩子到底是谁呢？
一阵风雪飘过，时间线往前快进，她的手已被一只大手拉着，她扭头一看，那人依稀是江宣宇的父亲江建树，他五官曲线硬朗，身材高大，面对自己心爱的人，却是一副柔软的模样：“嫣然，你不要再往山上走了，山上有恶龙，会伤害……”
“我宁愿死在他的爪下，也不愿把我的女儿交给你。”卜嫣然护住怀里的孩子，脚下的阵法旋转折叠，犹如藤蔓攀附到江建树的身躯上，让他动弹不得。
“那是我们的女儿。”江建树只有眼睛露在外面，他可怜兮兮地看着卜嫣然，眼睛黑洞洞的，湿漉漉的，像一个被遗弃了的大狗狗。
卜嫣然终究是狠不下心，她撤去了法术，江建树往前一步，与她拥抱在一起，紧紧地，像一块夹心饼干。
“父亲说，要将你的卜星之位传给孩子，今后，你就是自由身了，我们可以在一起了，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嫁给我好不好，嫣然。”
“以什么身份呢，阿树，以卜嫣然的身份，还是以你家里新婚妻子的身份呢？”秦奇暗暗咋舌，江宣宇的妈妈与江建树那年刚刚新婚，这些是王超然帮着她查到的基本资料。
“如果你愿意，我也不介意你以别人的身份活下去。”如此的残忍的话语，江建树说的稀松平常，这不仅打击了卜嫣然的自尊心，更触怒了秦奇，他把女人当做可以替代的物品，这几乎是不可饶恕的，她在心中暗暗宣布，她对江建树的好感度重新降为零。
意料之中的，卜嫣然推开了江建树，几乎同时，江建树竟一把夺过了襁褓里的孩子，两个曾经的恋人，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这个孩子，不过你强迫我生下来的，我不要也罢。”江建树从未想过卜嫣然会如此决绝地离开自己，哪怕是付出这样的代价。他不知她已无生念，爱情也好、亲情也罢，都不过是束缚着她更加痛苦的绳索，她在这样的身份下无法喘息，万念俱灰，只想离去。只见她化作一阵花瓣雨往雪山顶峰飞去，山风登时大作，她消失在风雪之中。
眩晕感时刻地侵袭着秦奇的肉体，让她几欲作呕，她在半梦半醒之间，选择继续在回忆的走廊里独自徘徊，她骨子里恋慕危险的因子，来自于江家古老的基因，也来自于她对于“自我”的探索。
记忆扑面而来的感觉并不好受，她感受到车裂般的剧痛，蜷缩着跌下，十七及时抱住了她，让她跌坐自己的怀抱里。那怀抱的温度唤醒了卜嫣然的记忆，从高中时和江建树的初吻，到大学时，依偎在他的怀里，听丁丽和大泽讲述两人旅行的故事……
时间向后倒去，卜嫣然抱着孩子一步一步地往雪山顶走去，仿佛一个没有知觉的傀儡，风吹过，撩开了她的衣衫，她光洁的皮肤上，有着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在卜嫣然的回忆里，这个冰雪覆盖的山谷名字正是空谷，卜星的力量从江州城的方夫人开始，血脉相传，一直到卜嫣然。
而江家老族长利用她的血液，一次次打开了人界通往空谷的大门，又在灵台，用她的血液打开通往别的世界的大门，这些小小的世界，隐藏在空谷中，如同一个巨大的蜂巢，四通八达。
老族长总是告诉她，她的贡献是多么的伟大，她的存在又是多么的神圣，可是她深知，这样一如牲口般的日子，她没有办法再继续过下去。于是，她借着生下女儿的那天，佯装垂危，终于从灵台逃脱。
空谷里山顶上白雪皑皑，没有四季，只有昼夜更迭，她一个人在雪地里走着，毫无疲倦，她低声呢喃：“如果你感受到了我的存在……救救我……救救我们……”
秦奇惊呼一声，从空谷中脱身。
“怎么了？”
秦奇使劲儿地抓住十七的手，像是找到了一块浮木：“她的确想死，但是她并不是去送死的，她在寻找……”话说到一半，她才发现自己坐在十七的怀里，用尴尬代替了最后的话语，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卜嫣然不顾一切地往雪山顶部而去，寻找的是江建树口中的恶龙。
这些，江建树本人一清二楚。
夕阳西下，他信步在江家老宅的后花园中，一边给江弦乐小学时种的太阳花浇水，一边听着江佩瑶的汇报，听闻追丢了陈秋莲和何馨阳意外自曝，他的神情平和，毫无愠怒，不以为然。作为一个饱经风霜的中年人，什么事都不能真正打败他，或者说，打动他。
“陈家那边去安抚过了？”
“已经安置妥当。”江佩瑶回答，不卑不亢。江建树点点头，既然阿瑶这么说，那一定是万无一失的。
江建树作为一族之长，早已深谙其中门道——这么多年以来，异灵族都没有做出回应，就是在默许陈家和唐氏的行为。统治阶级借刀杀人，赚的盆满钵满，同时安抚平民，宣扬猎杀异灵族者必死无疑，这种政治手段，不过是欺骗无知小民的把戏。何馨阳这么一闹，反而给他行了方便，不用再找别的借口谈和。
“这些孩子没轻没重，以为自己是救世主……既然他们帮忙捅破了窗户纸，不如就和陈家正式合作。”江建树将水壶递给下人，背过手，面对着夕阳。
江家拥有无尽的空间，陈家拥有绵长的时间，由此合作，人界的势力总有一日会凌驾于六界之上。
谁说人只能做地上的蝼蚁，谁说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只有神。江建树心中叹息，他胸怀天下，雄才伟业，岂是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孩能够企及的。
江佩瑶听闻，皱了皱眉，为什么江建树直接无视了何馨阳所曝的身份，不过风过了无痕迹。
“是。”她回答道。
他们一起经历了家族叛变，寥寥数语，便足矣。
七年前，江建国乘着江建树代理新一批转世符记者去空谷验证身份，守卫薄弱之时，突袭了江建树在人界的府邸，几乎清洗了所有忠心于江建树的成员，包括江建树手无寸铁的夫人。
通往空谷的方法只有两个，一是老族长手里的钥匙，二则是卜星一族的血。老族长的钥匙那时毫无疑问在江建树的手里，若江建国要杀入空谷，只能借助卜星的力量；同理，若其他人想要和江建树通风报信，组织力量反击，也需要找到卜星。
十岁的卜珂就这样被裹入了争斗之中，她刚生下来几天就被江建树从卜嫣然手里夺走，一直寄养在普普通通的药店里，分毫不知自己从何而来，更不知晓自己的身份。
当那把尖刀刺入在街上玩耍的卜珂的手臂之中，瞬间，血液喷涌而出。空间扭曲变形，上下颠倒，犹如噩梦。卜珂从天空中坠落，急速下坠……
雪花纷飞，秦奇重入梦中，她骑乘着恶龙，一路往上飞升，卜珂冲破她的怀抱，往下坠去，她不假思索极速俯冲，凌冽的寒风像针般扎着她的皮肤，她置若罔闻。
在几乎坠地之前，卜嫣然用法术兜住了卜珂的身躯，轻轻放在雪地上。恶龙向天空喷出火焰，指引她继续向天空飞去，而她却翻身下地，抱住了昏迷不醒的卜珂。
她仰着头，眼睁睁地看着江建国的部队从传送门中坠落，密密麻麻的，像扑面而来的蝗虫，恶龙用他宽厚的翅膀遮住了卜家母女二人，两人一兽在雪地里隐了身，卜嫣然割下自己的一节手指，扔到雪地里，它瞬间变身成了卜珂的模样。卜嫣然屏住呼吸看着江建国捡走了‘昏迷的卜珂’，带领大军往灵台冲去。
卜嫣然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帮助江建树，只见江佩（建）荣带着受伤的江佩瑶从雪地里显形，她低声安抚了一句恶龙，便抱着女儿向江佩荣走去。
“阿荣。”
“嫣然？”秦奇知道，这是分隔十年来，年轻的父亲第一次见到卜嫣然完好无损地站在他的面前，他的脸迅速红了，迟疑着站在原地，没有更多的举动。
“我会让轩儿带你们去我住的地方，请你照顾好我的女儿。”恶龙的五官像是被岩浆摧残过的肉体，皮肤粗糙而丑陋，而她却亲切地叫他轩儿，仿佛他是她的孩子一般。
“江建树对外宣称……你是背叛江家离开的，见者杀无赦……”江佩瑶气若游丝地说道。
卜嫣然笑笑，她低头抚摸着卜珂的刘海，沉默了几秒，抬起头时，眼神已是坚毅无比，她手中的绿宝石戒指从手指中脱落，飞到江佩荣的手心，“阿荣，你还记得我们以前约定过的事吗？”
“你爱他、敬他，愿意付出一切去救他，终还是不得已要防他。”
“是啊。”卜嫣然笑意盈盈，嘴角的细纹慢慢蔓延开来。
无差别的杀戮惊动了蜗居山顶的恶龙们，他们成群结队地在灵台附近盘旋，呼啸，火光漫天，哀嚎不止，原本空灵洁白的山谷，像是地狱一般。卜嫣然明白，她已到了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刻，她卸下所有不必要的伪装，撤去掩盖灵力的枷锁，她如同落入凡间的仙子般，昂首挺胸地向最危险的地方飞去。
她的青丝变为白发，她原本光华细腻的皮肤变得暗沉泛黄，布满了皱纹。卜星用骨血创造出的世界，并不共享相同的时间流速，人界十年一别，卜嫣然已虚长了五十岁。
这才是江建树决定与陈家联手的关键因素，他需要足够的时间来完成他的宏图伟业，他需要在眨眼之间强过六界任何生灵。
灵台凌空于空谷中心深潭之上，是风格明显的明代宫殿风貌，此刻无人有闲暇欣赏它的鬼斧神工。江建树与同伴守着灵台大殿最后一丝防线，已是强弩之末，结界不断地被打碎，又很快被术士修复，但这并阻止不了转世符记者被江建国的人从缝隙拉出去。江建树瞥见大泽被一只手拽出了保护圈，无能无力，这一仗他打得被动，毫无准备，但他并非毫无办法，最不济是他孤注一掷，两败俱伤。
“阿树。”他的身后传来久违的声音，惊多过于喜，他手执利剑刺向了发声的方向。卜嫣然的胸口结结实实地刺入了一剑，她愣了愣，惨笑道，“倒是省了我自己下手。”
血液一滴一滴落在她雪白的长发之上，血色的光辉瞬间充盈了整个房间，灵台的建筑飞灰湮灭，一条鲜花铺满的大道出现在他们脚下，众人向着光芒的尽头望去，古老的城门上写着几个古文，正是江州城。
卜嫣然拉着江建树的手往光的方向跑去，江建树同时下令：“我们先撤入古城。”狼狈不堪的众人，护着转世符记者往古城的方向退去。
“准备好了么？”卜嫣然拉着江建树推开了古城的大门，只见城内人来人往，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皆是古时模样，江建树的人很快进了城，古人见到外人入侵，大叫着做鸟兽散了。江建国见势不妙，指挥全体术士往古城里冲去——
前排冲入的术士刚过了城门，瞬间灰飞烟灭，而城外的人，看到的依旧是古城风貌，毫无异常，江建国在门外稍一迟疑，就被用幻术隐藏在花丛中的江建树一剑刺入后心，喷涌着鲜血倒在花团锦簇的古城之外。
秦奇捂住嘴，尖叫声消失在喉咙里，只剩下血腥的气味。
记忆里，很快，喧嚣声被寂静所代替，之后发生了什么秦奇已经无心去细看，只看到江建树指挥众人回去灵台所在的位置，自己却如找到芝士的老鼠一般，在古城外盘旋不走。
江建树迟疑着，用手指去触摸古城紧紧关闭的大门，被卜嫣然给拦了下来，她枯槁的小手被江建树反手抓住，几乎是电光火石间，他将她往城门里推去——
秦奇想哭，想叫，想逃离，但她一个都做不到，因为卜嫣然只不过是微笑着往结界里坠去，化为一阵青烟。
“我以为结界会打开。”江建树轻飘飘的一句话是卜嫣然最后的记忆，何其残酷，何其讽刺。
十年也好，五十年也罢，她终究是没有办法对自己曾经爱的人刀戈相向，她对他掏心挖肺，全心全意，不过是得到了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秦奇愣了许久，身边的场景已然冰冻，所有的人都保持着姿势僵硬地站在原地，包括江建树。她知道，卜嫣然死了，她不会再回来了。可是，她不甘心，故事还没有结束，卜嫣然的记忆还没有转交给她的父亲，这一切就还有变数，她飞也似地抬起腿奔跑，不过是被困在原地，她跑向江建树，对他拳打脚踢，不过依旧是惘然。
十五岁的秦奇，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带来的无能为力。
她很快冷静下来，她拥有卜嫣然所有的记忆，谜题的答案不会无从记载。雪花翩翩起舞，记忆回溯到十年之前，卜嫣然手把手教会江佩荣空谷的施展方法。
“你看，这个戒指代表着我的生命，”卜嫣然的纤纤玉手上，绿色的宝石中像是困着一团绿色的火焰，“绿色开始消失之时，你就可以用妖火焚烧这个戒指，火焰会追溯所有关于我的记忆，将他们焚烧殆尽。到那个时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卜星的记忆了，战争就会结束了，到那一天，阿荣，请你让战争结束吧。”
江建树独自在江家宅院里散步，他的小手指上，戴着一颗透明色的宝石戒指，他习惯性地去抚摸那颗戒指，却并不知道这习惯来自于何处。
他的蓝牙耳机开始震动，他接听了电话：“陈家的人怎么说？”
“他们同意了。”
成年人从来不会关注别人做了什么，而是在乎别人有什么没有去选择——做了的事未必是真心，没有做出选择的事一定是真情实意。卜星也好、桑榆也罢，既然神没有消除这些记忆，这就代表着他们对于这场战争的默许，他们捏着导火索，居高临下地看着人间焚烧，仿佛只是一场游戏。
江建树自诩孑然一身，无所畏惧。
等着吧，我们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