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他们那观察,应验了,那棉花云就是下雨的征兆,午夜时分,雷声大作,闪电,照亮了漆黑的夜。
这雷,就像是在头顶上滚动,好像都快贴着帐篷了一样,沉沉的,十分吓人,恐怖极了。
接着就是大风。
这风……是带着嚎叫声来的。
上来一阵儿,还有点儿像吹口哨似的。
风还没过,雨就来了。大雨点子打在帐篷上,“噗噗”的响。
帐篷在大风中,摆动着,好像随时都会被掀开一样。幸亏他们重钉过桩子,加固了拴帐篷的铁丝,还在周围压上了大木头大石头。
宿舍里的小野鸡崽儿,狂躁不安,“唧唧唧”地瞎叫着。跟着董师傅的狗,也恐惧地乱吼着。
睡觉的人几乎都被惊醒了。
人们担心帐篷会被大风卷跑。
好在下了一阵儿雨后,风渐渐地小了下来。等风停了,人们才敢睡觉。
天放亮时,雨停了。
人们还都在睡梦中时,钟新华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她想上厕所,她也没看看,伸腿就下了地。她一下子踩进水里了。“啊——”的一声大叫后,她又爬了上来。
车远航被她喊醒了,这时天已晴了。她猛地翻身起来跪在铺边,眨眨眼睛后仔细看,地上,全是水。“刚才是谁在喊?”她问。
那喊声叫她有点儿紧张。
“我。地上进水了。”钟新华说。
屋里的人被钟新华给喊醒了,都爬起来看,只见鞋,盆,都在水上漂着。车远航穿好衣服,挽上裤腿儿,下地把漂着的鞋,抓住就往脚上穿。她也没管是谁的。
穿好她赶紧开门。
在门开时,门口淤住的水,“哗——”的一下子冲了出去,有的鞋和盆也漂出去了。她用棍子支上门后,拿着门口放着的铁锹出去了。到了外边,她把前面帐篷的底下扒开,把里边兜住的水,往外放。
钟新华见水撤了,她下地捡了两只鞋就往外走,出去把满是泥的脚在水里涮涮,蹬上鞋就往厕所跑。
车远航弄完女宿舍的,她又把男宿舍的在外边也给一段儿一段儿地挖开放水。干完后,她全身都是汗了。她甩着额头上的汗,提着锹返了回来,把地上漂出来的鞋和盆,捡了起来,都给放在了用木墩钉的长凳上。
干累了,她拿着铁锹坐在院里的湿木墩上,边休息边看着水在流。
董师傅拿着锹从院子后边过来了。
“你起得这么早?”他跟她说话。
“你衣服都湿了,你一直在外面吗?”她问。
“我把食堂后面那排水沟,挖了一下,雨太急了,还有山上下来的水。我怕水进来,泡湿面。”
他们的面,全放在了一个一尺多高的用树干钉的架子上了,当初就是怕面被水泡了。
夜里的雨,又大又急,后面的排水沟被冲平不起作用了,没办法,董师傅只好顶着雨挖泥土往帐篷根儿上压。因为用木头和石头压着,挡不住水。等他挖到那头,先培上的泥土又被雨给冲走了,他只好重来。可真把他给累坏了。
“你别管了,没事儿了,快去换衣服。你回去睡一会儿吧,等会儿我让他们给你做点儿姜汤送过去,把锹放这儿,快回去吧。”她说。
董师傅一手抓着杵在地上的锹,一手扯扯贴在了肩上的湿衣服说:“没事儿,我没那么娇气。不用做姜汤。”
贺援朝也拿着把铁锹出来了,他走过来说:“这场雨咋这么大。”
车远航说:“昨天就不是个好热。”
他又问董师傅:“咱们的粮没事儿吧?”
董师傅说:“只要我不喊你们,就是没问题。”他把锹放在食堂门口,准备回宿舍去了。
贺援朝还是想看看食堂里边的情况,他进了食堂。夜里,他,江川,王亮,巩利民,在风最大的时候,他们出来过。他们拿着电筒,挨个儿帐篷仔细察看了一遍,见帐篷不会被掀翻,才回去的。他们没想到睡着了以后,雨会下的这么大。
贺援朝走到粮跟前,他转着圈儿看,见没事儿,他放心了。他们都年轻,每个月的粮食都超量,他们已经申请过两次补贴了。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们特意多种了一大片苞米。
他见粮食没事儿,出来把帐篷掀开用铁锹支上,让里边通通风,他怕面霉了。弄完了他就回宿舍去了,去找脸盆洗脸。他不知道他的脸盆飘到哪儿去了。
早上这会儿,有很多人是要急着上厕所的。只听所有的宿舍里,都在喊着找鞋。
在车远航把每个宿舍的前边都给挖开口子放水时,屋子里那飘着的东西,随着水走,都淤在了排水口,还有的已经随着水出来了。每个帐篷里的鞋,都掺在了一块儿,那些要上厕所的人,都挤在一块儿找自己的鞋。脑子活的,是鞋就穿,穿上就跑了。
车远航坐在外面,听到他们此起彼伏的喊声,又见有些人在往厕所跑,她忍不住笑了。
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太有意思了。她在想,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大家分开了,那该多寂寞啊。
她知道那天……迟早会来的。但她不愿意让它真的出现,她开始恋这儿了。
她看了看整个院子,起身过去把冲出来的牙膏牙刷毛巾……,都给他们捡到了一块儿,然后她去马棚里牵上马走了。
到了水边,她放开了它们,在它们饮水的时候,她在中间的水池子洗了脸。等它们喝完水,她把它们领到东边草好的地方,停住了。
她把缰绳,搭在了它们的背上。
马低着头,开始吃起草来。西面的草也好,但是那儿靠树林近,怕马进去遇上狼。
太阳,出来了。
它一走出远处的山峦,就光芒四射。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
她站在这草地上,在迎接这第一缕阳光。
天空中一块儿云都没有,太阳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昨天晚上老天爷作妖的事,地上都让它用水给泡了,它却晴的跟没事儿似的。
她背着双手,鼻子使劲儿嗅了嗅这潮湿而又清爽的空气,她又仔细地辨别了一下,她发现,地上这泥土味儿,还有草香味儿,全都揉进了空气中。她低头看看,蹲下用手扑拉草,然后靠近闻了闻青草的气味儿。
闻了一会儿,她拽了一棵草站起身来,甩了甩手上的露水。
她看着树,草地,和正在吃草的马,还有远处那碧绿起伏的丘陵。
看了一会儿后,她转过身,瞅瞅住处。
食堂里正在做饭,帐篷外,炊烟袅袅……
她又看看草地。
草地上,鸟儿在飞,布谷鸟在叫……,那绿草和鲜花儿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曳着。它们那优雅的舞姿和这清爽的空气,令她心旷神怡。
这是一幅不用描的……有生命的画卷。她觉得自己就是这画中的人。这景色,让她感到十分的惬意。
在这一望无际的黑土地上,草木葱茏,百花盛开,景色妖娆多姿。“这世上还有比这更美的地方吗?”她心里在问。
她被这美景,陶醉了。
此时她想,这辈子能到这儿来,能做一次画中人,真是值。这样的景色,谁都看不够。在这里生活过,是享受。这也是一种幸运。她爱这里的一切。这里的苦,这里的累,都可以忽略不计,它跟内心的那种畅快比,都算不得什么。
这赏不够的美景,让她流连忘返。
食堂,已经开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