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巫月只觉得肩头一麻,半声惊呼还卡在嗓子里,便被这力道带得双膝跪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嘴啃泥。污水流进伤口,令她整条左臂火烧火燎般疼痛难忍,连撑了几次都没坐起来。
“小贼!有胆犯夜,没胆受罚么?肯吃我几鞭子倒算你的便宜,再要当缩头乌龟,叫你活不过今晚!”
那执鞭的卫士一击不中,不免恼羞成怒。另外几人也骂骂咧咧地跳下马,一窝蜂似的围了过来。
巫月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肠子都快悔青了。若非自己急功近利、逞强好胜,又怎会落到这步田地!
但后悔归后悔,这顿打却是万万挨不得。照目下的情形,也只有拿出女人的看家本领,赌一赌对方会不会“怜香惜玉”了……
她缓缓摘掉斗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又吸了两下鼻子,借着伤痛就抽抽搭搭地哭出了声。
“兄弟们且慢上手!我听这动静怎么像是个女子?”
“我听着也像……”
这招以柔制刚果有奇效,方才还是一帮煞气腾腾的活阎王,一碰上姑娘的眼泪,态度立马软了下来。
正当众人打算上前问话时,长街北面又慢悠悠地驶过来一辆牛车,另有一人骑着高头大马从旁随行。
“嘿,今天晚上真是邪了啊,犯夜的还扎堆子!”
卫士们嘀咕了几句,重新拿起兵刃,一字排开拦住了去路。
待牛车行至近前停稳,那骑马之人当先抱拳拱手,道了声:“辛苦。”又唤过队副,递上了一封文书供其查验。
此人气度不凡且身着戎装,卫士们估摸他来头儿不小,自是不敢怠慢。静等长官核实完公务,便于道旁列队相送。
众人各忙各事,唯独把趴在烂泥里的巫月忘得一干二净。要不是她连滚带爬地闪开了几步,非得让拉车的壮牛给踩扁了不可。
她一边暗骂:“同人不同命。”一边扭头去瞧“肇事车辆”,刚好和那骑马之人打了个照面。
哎?这不是靳威吗!
老天保佑,总算派救星来了……
她摇摇晃晃地爬起身,瞪大了一双明眸紧着使眼色,希望他能主动相认。
不想这番良苦用心却吓得靳威直皱眉——天知道那泥猴儿似的小东西是个什么妖魔鬼怪……
巫月见他茫然不解,还一脸嫌弃地越走越远,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靳将军留步,奴家有话要说。”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卫士们这才想起还有个“小贼”尚未处置,连忙围拢了过来。靳威也勒停了坐骑,诧异道:“你是哪家的娘子,如何认得靳某?”
“我……”这看似简单的问题,倒叫她一时语塞。
俗话说:“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据实相告暴露了身份,谁能保证今夜之事不会传到蔡家人的耳朵里?而胡编乱造,又不晓得靳威有没有悟性。万一两个人讲得驴唇不对马嘴,让巡查的卫士起了疑心,搞不好他也要跟着自己吃瓜落儿。
巫月这边久未答言,车厢里却适时传出了一个冷冰冰的男声:“珠儿,我说怎么一天都没见到你人影,原来是私逃出府了。靳威,还不赶快将这贱婢拿下!”
呃……白龙子……
巫月一听到这熟悉的嗓音,顿感哭笑不得。
什么叫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一个时辰前刚在背地里嚼舌根,挤兑人家是讨债脸,这不一转眼的工夫就被骂回来了。
算了,怎么说也是为救自己脱困的权宜之计,贱婢就贱婢吧……
心念电转间,她已十分配合地装出了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继而拱手道:“奴婢的娘亲病重,总管又不准假,珠儿一时糊涂才办下了错事。还望主人念及奴婢往日勤勉,姑且饶过我这一次吧!”
巫月说完,满以为他会回一句“下不为例”,然后就能跟着走人了。岂料白龙子却掀开车帘,朝她暧昧地笑了笑,“饶你?好啊,那要看你今晚的表现了……”
嗯?!这腹黑老道是不是吃错药了?
她被这突如其来地调戏惊得不知所措,兀自呆愣了半晌,方在卫士们的注视下,结结巴巴地回道:“是……奴婢定当尽心竭力……”
靳威听到此处已有所悟,当即翻身下马,走来过薅住她的衣领,一甩手就扔上了牛车。
巫月对此毫无准备,猛得跌入车厢,刚好和白龙子抱了个满怀。尽管这场面远谈不上香艳,甚至有些狼狈,但还是引来了一阵哄笑。
靳威也嘻嘻哈哈地同众人调侃了几句,随后便催促着车夫驶离了长街。
“把衣服脱了。”
“你……你想干什么?”
“穿着不合身的蓑衣,你不难受吗?”
白龙子低头瞧了瞧怀中湿漉漉的草团子,没等回复就将她推到了一旁。
“哎呦!咝……”
车厢内不过盈尺之地,巫月向后一仰,正碰着肩上的伤处,疼得她险些背过气去。
冷血动物!暴力狂!刚刚还笑得风情万种呢,现在倒装起圣人来了,简直是不可理喻!
她躲在角落里,一边脱蓑衣,一边偷眼打量与靳威小声交谈的白龙子。
他今日的装束并非惯常所穿的海青道服,而是一袭宝蓝色团花圆领襕袍。内衬白花罗单袴,腰系金玉蹀躞带,头裹黑纱布巾,足蹬麖皮靴。不同于以往的飘逸出尘,反添了几分雍容华贵。
哼!假道士,终于露馅儿了。八成跟萧逸一样,指不定是哪个世家里的纨绔子弟呢。
白龙子交代完正事,瞥见她眉宇间尽是忿忿之色,遂幽幽言道:“看来你是把这京畿重地的违禁夜行想得太过简单了。我方才若非谈风论月,避实就虚,他们绝不会如此轻易的放你离开。”
巫月翻了翻眼皮,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我好心救你,却被连累了一身泥水,难道还要怪我推你不成?”
她这回连哼也没哼,直接把头转向了窗外。
白龙子睨着她花猫似的小脸儿,嗤笑道:“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尽管直说,别把火气憋闷在肚子里。腹诽心谤于我丝毫无损,于你也并无益处。此外,你既然身为女儿家,以后受了伤便要喊疼,老这么强忍着可没人会怜惜你。”
话说至此,巫月也觉得自己是有些无理取闹了。于是她扭过头,略欠了欠身,打算先道个谢缓和一下气氛,再设法返回温柔坊。
谁知她才刚一弯腰,竟被白龙子勾住脖颈,顺势按到了腿上。紧接着又将手伸进她的领口往下一拉,宽大的道袍直褪到腰际,她光洁的脊背便暴露在了清冷的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