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子这番举动太过出人意料,惹得巫月是又惊又怒。怎奈她体质娇弱,又有伤在身,即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挣扎,仍旧是动弹不得。而背后那只温热的大手已慢慢滑到了她的肩头。
糟了,该不会是先前态度恶劣触怒了这位瘟神,他现在真想让自己“好好表现”一下吧?
不行!绝对不行!这要是稀里糊涂的失了节,可怎么跟原主交代呀!
各种携云挈雨的画面一一闪过心头,她脑子一热,照着白龙子的大腿就咬了下去。
只是这一口咬完,人家还没什么反应,她倒先叫出了声。
“咝……好疼!”
巫月呲牙咧嘴地扭头去瞧,但见那瘟神正板着脸擎着个葫芦,不紧不慢地往她肩膀上倒酒。狭小的车厢内顿时溢满了醉人的香气。
本以为遇上了登徒子,却原来心思龌龊的是自己……
这难堪的误会令她颇为惭愧,便像只犯错的猫儿般乖乖缩成了一团。
白龙子察觉到她不再抗拒,手底下也松了劲儿。等冲干净皮肉里的污泥,又另取出药粉和布巾替她包了起来。
巫月单手护着前胸,好不容易忍到包扎完毕,急忙将衣物穿戴整齐,退回了黑暗的角落。
白龙子看着她沉默了一阵,才指了指锦袍上的口水印子,拧眉道:“你属狗的?”
“呃……那个……”
“你不会是以为——”
“没有!”
“真不知道你脑袋里装得都是些什么。我若是心怀不轨,那日你在邙山遇袭时穿得可比现在要少的多了。”
“话也不是怎么说的!”巫月听他提及山庄之事,不由得恼羞成怒,“就算要替我疗伤,总该先知会一声吧,难道郎君就不懂得男女大防的礼数吗?”
“哦?那你这一身黑衣冒雨犯夜究竟所为何事,又守得是哪家的礼数?”
巫月被他噎得无言以对,又不能道明原委,只好把满腔羞愤全压回了肚子里。
白龙子淡然一笑,深邃的眸光自她周身游走过一圈,最后凝在了那两瓣紧抿的朱唇上。
“你如果继续装聋作哑,只有两条路可选。其一,我叫靳威将你即刻送交金吾卫按律处置。至于能不能熬过今晚,便要看你的造化了。其二,将错就错,随我回府上去当婢女。不过到那时我会有何等兴致,可就不好说了……”
巫月诧异地望向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子,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
尽管她一直对白龙子的身份和动机存疑,但毕竟是救命恩人,也早习惯了他的冷言冷语,所以从没想过他会以威胁的口吻来撩拨自己。
而更加令她不解的是,眼下分明已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这可真是怪了,刚刚不还因为害怕咬了他一口吗?
相较于答案,白龙子似乎对她的反应更感兴趣。他随手挑起纱帘,放任澄莹的月华倾泻而入,将两个人都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黄晕。
窗外夜色朦胧,车内暗香浮动。许是受了这丝甘甜的蛊惑,巫月凝望着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竟久久移不开目光。
风流才子们总把“灯下看美人”视为闺房之乐。今夜“月下观君子”,方知在史书中,除去那些备受苛责的女子外,还应当添进一笔“蓝颜祸水”才不失公允。
白龙子被她灼热的眼神打量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想好了要跟我回府么?”
“好啊……不不不!我是说,我……”
巫月猛得回过神儿来,正瞥见他慢慢扬起的唇角,立马臊了个粉面通红。
她向来自诩为理性动物,可现在光听人家的语气就能想象出自己是怎样一副花痴表情。亏得当初还曾大言不惭地跟同事吹嘘:“不管多么漂亮的人物,躺在我的验尸台上也无非是一具皮囊而已。”
看来今天是彻彻底底地打脸了……
她讪讪地抚弄着湿漉漉的衣裤,想岔开话题,一时间又寻不着头绪。正心烦意乱之际,一阵微风拂过,将一股既香甜又熟悉的气味吹到了她的面前。
嗯?哪儿来的巧克力啊?
她耸着鼻子循香四顾,很快就发现了香气的来源是白龙子手里那枚褐色的玉坠儿。
她东奔西跑了一天,下午塞的几口干粮早已消耗光了。在忙于正事的时候也没觉得饿,现下稍一放松,再闻见浓郁的可可味,肚子便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他拿的到底是什么呢?瑞士莲、好时还是费列罗?……
白龙子听她腹中咕咕作响,又一脸贪婪地盯着自己吞口水,只当是这瘦猫似的姑娘染上风寒烧糊涂了,遂倾身向前摸了摸她的额头。
巫月吓了一跳,忙躲开他的手,小声辩解道:“我没病,只是觉得郎君的玉香味奇特,想问问是何来历。”
白龙子笑了笑,从腰间解下玉坠,递到了她眼前,“这东西虽少,但也不算稀奇。是家母送给我赏玩的,名唤金香玉。”
“是俗语所说的‘有眼不识金香玉’么?”
“正是。”
那也难怪它有可可味,可可……
巫月又凑过去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好像有个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
相传夸夫追日时,其妻化做了一块芳香四溢的美玉。系于胸前可令人精力充沛,不知疲倦。在神话传说中,这便是金香玉的由来。
而巧克力的苦涩与甜蜜常被热恋中的男女比喻为爱情的味道。品尝或闻到可可独特的香气时,丘脑会分泌出多巴胺。作为一种神经传导物质,它又被称为恋爱兴奋剂,不单能使人感到愉悦,还能激发对异性的情欲。
不管传说也好,科学也罢,绕来绕去都离不开一个情字。方才做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事,这或许也是诱因之一吧……
她急于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借以摆脱混乱的心绪,便将失仪之过全推给了八竿子打不着的金香玉。
管它合不合逻辑,又是不是自欺欺人呢,赶紧想办法回家对付蔡若嫣才是正经事。
她伸手掀开身侧的纱帘,任由夜风吹散了车内撩人的暖意,随后轻声道:“东拉西扯了半天,都忘记向郎君道谢了……”
白龙子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说过大恩不言谢么?”
“郎君博学多闻,当知此语还有后半句——”
“——恩深几于仇。”
“没错。”
“区区小事于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何况又是受人所托,你大可不必耿耿于怀。”
巫月整襟危坐,肃然道:“虽不知是承蒙哪位贵人抬爱,但我屡受恩惠却无以为报,终究是受之有愧。不如郎君与我另立一桩交易,届时互通有无,也算成全了月儿一份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