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过年已经很久了。
因为年末的总结总使你有种挫败感。你突然想起马院老太连见都没见过你一面就给出的那个五十九分,你突然想起历史系那个女生投注在别人身上的深邃目光,你突然想起昨晚匆匆挂断的母亲的长途电话……还有那一个个赖在床上抽烟的早晨,那一个个在校园里游荡的黄昏……你发觉去年的空洞依然是今年的遗憾。
然而,新年是应该高兴的。你走在路上,一句句祝愿迎面扑来,你躲也躲不开,逃也逃不了,只能僵硬在那里:“啊,啊,好,好。”你不太习惯人们都变得亲热起来,而且善于发现你的存在,如果只是一个漠然的眼神,你知道自己会有上千种回应的办法,可偏偏那是一个微笑,你觉得很难,因为你别无选择。
你觉得自己应该高兴,但就像失眠的人觉得自己应该打瞌睡却变得很清醒一样,你变得很无助。想象你洗完澡,换上睡衣,在床上摆一个最放松的姿势,然后说一句“一、二、睡”,真的就可以什么也不想,就此呼呼睡去吗?
没钱的时候,我常常去WINDOW SHOPPING,那些东西看起来真是出奇的完美。可每当我揣着新发的奖学金,再次走进商店的时候,眼前那些梦寐以求的东西就突然变得破绽百出。我会因此而沮丧,没有把应该花掉的钱花出去,简直比穷困潦倒还叫人难受。
人一旦有了预期,就会变得很主观,很古怪。就像你偶尔向人求助,一般人的借口推辞甚至冷言拒绝你都可以忍受,因为那本在你所预料的可能性之中,但如果是好朋友的一个犹豫的眼神,你就极有可能暴跳如雷。因为你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因为你早已预想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因为你无意中已经把他的反应等同于他对你俩友情的态度。“谁都可以拒绝我,偏偏朋友不可以!”这究竟是对友情的强调,还是讽刺?当你发现那些曾经和你一起喝醉,一起挤在地下录像厅看通宵电影,甚至恨不得刎颈相交的兄弟,如今经过身边,却把目光瞥向别处的时候,你心里涌动的会是悲哀吗?还是更莫名的,骤然的解脱。也许你不再有所期待,就可以丢下很多束缚自己的沉沉岁月。
“应该”让我们觉得很累。因为它让我们看清楚自己的叛逆和终究无法破茧而出的怯懦。在密封的铁屋子里醒来,真的是最无可奈何的事。
新年是应该高兴的。那么,当年迈的母亲在电话那头颤悠悠地问你时,你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