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染终于勤快了一回,下午的天气很好,冷清染独自到园子里逛逛,将军府以这园子为中心,四个方向各有一处院子,冷清染住的后院属于南院,南院种了各种花草,迎春、仲夏、怀秋、傲冬四季的花木都有,冷清染猜这南院应是女眷住的地方,就在冷清染四处打量的时候,从外面进来两个丫鬟,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一些糖果和布制品,应该是刚从外面买了了东西回来,两人见了冷清染稍稍屈身行礼,冷清染回之一笑,两人便向西院走去,西院布置很简单,下人住的地方,冷清染去过东院,东院有一片竹林风吹过,竹林沙沙的响,倒是竹林潇潇,意境清幽。北院想必是那少年将军的住所,她对于少年将军始终抱着能避开就避开。冷清染感觉这太阳一点儿威力都没有,身上还是感到凉飕飕的,裹了裹身上衣服,便往回走。
孟远之处理了军资,徒步回府,刚进园子便看见了冷清染,孟远之感觉有些意外,据周管家说,这丫头不怎么喜欢出房门,每天都坐在火盆边上,孟远之看着裹得厚厚的冷清染,头上戴着风帽,双手交叉紧紧的抱着自己,见过怕冷的,像她这样的怕冷的还是头一次见,孟远之不禁露出了笑容。冷清染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回过头,便看见了立在台阶上的孟远之,与上次不同,这次孟远之穿的紫色的狐尾大袄,贵气逼人,嘴角还有淡淡的笑意,阳光打在他的脸上,逆着光,冷清染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如同仙人。
孟远之慢慢的走近,俊秀硬朗的脸庞清晰的映在冷清染的眼里,冷清染有些醒不过神,孟远之见冷清染一双眼睛紧盯着自己,剑眉轻皱,“咳~”轻咳了一声。
冷清染回过神,想到自己刚刚盯着人家,目不转睛的,很是尴尬,就冲孟远之一笑,缓解缓解自己内心的尴尬。孟远之自是没想到她会有如此动作,要是其他女子,早就羞红了脸,那会如此大胆。
“你很冷么,要是衣物不够暖和,就去找周管家多添置几身儿。”孟远之看着她的脸,在毛绒绒的围帽的包裹下,显得异常的小,弯柳如眉,青丝如云,那眉眼与娘亲极像,可又有些不同,而冷清染的眉目间透着一股坚韧,不似母亲,眉宇间总是透着温柔。孟远之的娘亲是楚国数一数二的美女,是太后的义女,不仅能做一手好文章,是楚国有名的才女,女工也是一等一的,绣出的花草都能引来蝴蝶。
“不用劳烦了,周管家前些日子已经安排绣娘添置了几身衣裳。只是我自己畏寒。”冷清染回答得自然得体,孟远之也不再说什么。冷清染见孟大将军不再言语,也只好保持沉默,两人就安静的站在园子里,冷清染畏寒,在园子里逛了好一会儿了,在这冰天雪地里,脚早已冷得不像话,一直纠结着要不要回去。
孟远之把冷清染纠结的小表情看在眼里,知道妮子畏寒,“跟我来。”
孟远之说完转头就往竹园走去,冷清染还在状况之外,还未出口答应,脚却很自然的跟了上去。上一次来竹园,心情紧张,根本没有心思仔细看东院的风光,如今来到竹园少不了四处张望,孟远之自然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也没说什么。
孟远之带着冷清染来到一间竹屋。冷清染一直以为东院只是有几笼翠竹,却不想竟有一小片竹林,竹屋被翠竹环绕,就如同隐居山林般。竹屋里的装饰很简单,一张床,一几案,案上摆着香炉,竹墙上挂着长幅的字画,倒是风雅。冷清染还未进这竹屋就感觉清凉,以为竹屋内也是如此,不过这竹屋好似不同,屋内并没有烧碳取暖,冷清染却一进竹屋就感觉暖暖的。
孟远之坐在竹桌旁,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对面,冷清染坐下来,喝了一热茶。孟远之看了她一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是上好的毛尖,你这牛饮般的喝法,倒是新鲜。”
冷清染听到孟大将军的嘲笑,撇了撇嘴,暗暗的在心里翻着白眼,“我自然是没有孟大将军风雅。”
“远之,孟远之,我的姓名。”
冷清染有些错愕,在她的认知里,这孟大将军一直都是一副淡泊宁静的模样,这样平静的和人套近乎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自己盖怎么叫,远之,两人关系还没到这样的程度,连名带姓的叫吧,好像又不太好。冷清染自顾自的纠结着。
孟远之不知怎的,不喜欢现在的安静,“冷清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你的确与旁人不同。”
冷清染的外公是一位学识渊博的书法大家,冷清染的母亲也是书香气自华,对于满身铜臭味的商人老爸很是不满,不过木已成舟,外公只好作罢,冷清染出生的时候,外公取名叫冷清染,是希望她不要像她父兄一样成为唯利是图的商人。一想到家人,冷清染悲从中来。
孟远之看着少女眼神涣散,透着忧伤,考究的看着她,想看出点儿什么,这姑子的身世背景都是未知,只查到,在金都一富贾家,早上佣人打扫的时候,发现她衣不蔽体的睡在客房的屋里,富贾心善,没有报官,还给了她一身衣裳,放她走了。孟远之感觉到心微微的疼了一,“过往皆云烟,不必再怀。”
冷清染本还在伤悲不能与家人团圆,孟远之这一句安慰倒是让冷清染错愕。
孟远之说完也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又见冷清染眼睛瞪的大大的,一张小嘴微张,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心情突然好起来了。想到还有正事要说,有恢复了清然。
“有件事情,未经你的允许就擅自做了主张,还请你见谅。”
冷清染经这一说倒也不再想其他事情了,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酒馆的进项原本是你我二人各得一分,可是最近军中用度较大,我便自作主张将你那份也一并挪用了。”孟远之说这话的时候并未还有半点儿歉意,只顾着煎茶,茶釜的水一沸时,孟远之不紧不慢的将茶叶倒进茶釜,冷清染见之倒是有些啼笑皆非,这哪是来道歉的,这分明就是来通知的你的,就如现代社会的地痞流氓一样,‘喂,你的钱被我用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冷清染也不搭话,呡了一口茶,环顾了四周,“孟将军的府邸可只是气派,怕是花了不少功夫吧!”
闻言,孟远之眉头轻皱,倒茶的动作僵了一瞬间,一瞬之后,便恢复自然。
冷清染见他不搭话,兴趣索然,“将军说笑,清染还得谢将军的不杀之恩,若不是将军清染早就在黄泉路上了,区区俗物,将军若是需要,自取便是。”
冷清染虽是报恩,但话里的讥讽之意,孟远之听得一清二楚。眼神凌厉的看着她,见她脸上带着笑,突然自己的笑了起来,“如此,那孟某却之不恭了。”
孟远之这一笑,倒是让冷清染噎得说不出话来,冷清染瞪了他一眼,再不开口。
孟远之见她娇嗔的模样煞是可爱,心情也十分愉悦,寻了一本奇谈怪论书,“打发时间罢。”
冷清染愣愣的接过,对这变脸快过女人的男人越发的看不懂了。
两人安静的看着书,期间有丫头婆子送糕点干果,冷清染很自然的吃起来,孟远之则是一手拿着书,一边喝着茶;两人好似生活了很久、相敬如宾的夫妻。
天边暮色渐重,屋内的光线暗了下来,丫鬟进来掌灯,看久了,冷清染眼睛有点儿涩,脖子也有点酸,放下书转了转脖子揉了揉眼睛,调整僵硬了的身体。
“再等片刻,我将这章看完。”
闻言,冷清染看着孟远之,这人的眼睛都未从书上离开过,身体坐得笔直,动也不动,真是站如松,坐如钟。冷清染撅噘嘴,表示无所谓,在竹屋里到处转悠。孟远之看了她一眼,并无异议。
凝霜午间回来时,见青染不在屋里,心里还高兴,这丫头终于勤快了一回,肯出去走走了。可是她从正午等到日落,青染都没回来。人生地不熟,凝霜不由得担心起来。凝霜换来伺候冷清染的巧芳,得知青染在大少爷处,凝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凝霜比谁都清楚,清染的来历不明,对自己的故乡更是三缄其口,从未听她谈起过家人,她之所以笃定青染不是细作,只靠着直觉,如若大少爷硬要追究,青染是难逃一死的。凝霜一路小跑赶到东院,一路上只见传膳的婢子,却不见冷清染归来。凝霜心里更是焦急如焚。见已经颐养天年的顾嬷嬷步履缓缓的跟在后面,深吸了一口气,堆起笑容上前,“顾嬷嬷,可是有贵客,怎的传这么多菜式,还要劳烦姑姑亲自跑一趟。”
”哟,凝霜姑娘回来了,也没什么,今儿大少爷设宴招待冷姑娘,冷姑娘说了几到菜,老婆子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冷姑娘说的是什么,估摸着做了,怕不合姑娘胃口。”顾嬷嬷是孟府的老人了,是孟家的家生子,丈夫和儿子早亡,故此便跟着大少爷来到边城,对孟远之更有孺慕之情,时常为孟远之操心着人生大事,一听说,孟远之要设宴招待女客,便亲自下厨。
凝霜闻言这颗心总算落地了,笑着扶着顾嬷嬷,“您哪,就是闲不住,真是老当益壮啊,还是那么精神。”
“哎呀,人老了,走一会儿就感觉疲累,不中用了,还是年轻好啊。”顾嬷嬷任凝霜搀着,到了偏厅,顾嬷嬷拍了拍凝霜的手,“放心,回去吧!”
凝霜自然知道顾嬷嬷说的是什么,往后退了一步,向顾嬷嬷屈身行礼。顾嬷嬷见此一脸慈祥的笑着,“都是好孩子,好孩子。”
凝霜依言回到后院,巧芳来问是否要用膳,凝霜点点头,一桌的菜式,凝霜却吃得意兴阑珊。时不时抬头望着长廊,期待着那个鲜活的身影完好无损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