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自家少爷口中听闻了他们此番入世的最终目的,秦青表现出了平日里从来不会出现的激动和开心。从一开始,她心中所向,便是与乐安宁一样,杀了“那人”,或许这也是支持主仆二人从垂死苟活至今的唯一动力。
但兴奋归兴奋,做人最起码的理智可不能少。
两人并肩缓行在热闹的大街上,秦青从乐安宁手中接过一串糖葫芦咬了一口,酸甜美味让她忍不住吧咂了几下嘴唇,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少爷说得轻巧,以现在咱们的身份,别说杀死那个人了,就连见上一面也难比登天。”她很是没有信心。
乐安宁咬着不知从哪家铺子偷偷顺来的果子,说道:“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只要咱们计划妥当,机会总会有的。”
秦青担忧道:“就算机会有了,可一定有把握能杀得了他吗?万一失败了呢?”
乐安宁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带着毫不掩饰的温柔宠溺,笑道:“失败了就是死呗。只不过我们两人原本就是已死之人,现如今偷了这么久的时光吃喝玩乐,已经是占了老天爷的大便宜了,死了又何妨?何况陈叔不在了,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亲人,两手空空,互剩彼此,又有什么可怕的?”
“哦。”秦青轻轻应了一句,声音却微微有些起伏,“那少爷现在有什么打算?”
乐安宁说道:“我仔细想过了,明着接近那个人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只能来阴的。”
“怎么个阴法?”
乐安宁神秘一笑:“阿青,你听说过惊庭吗?”
秦青的脚步顿了一顿,目露些许奇异:“惊...庭?是某个门派吗?”
乐安宁摇摇头:“早就料到你不知道了,惊庭算不上是什么门派,只是一个极为神秘的组织。江湖上有关于惊庭的传言多如牛毛,但没有人能真的了解这个组织的成分及其存在的意义。这几****在靖州城的大街小巷打听来打听去,唯一能够了解到的便是惊庭所事不涉朝政,也不干涉江湖其他门派,只选择处理他们认为有意义的事情。”
“所以少爷觉得可以利用这惊...什么庭的来接近那人?”秦青有些泄气道:“听着就很不靠谱。”
乐安宁用食指轻轻戳了戳秦青的额头,说道:“你就不能相信你家少爷的聪明才智?这可是眼下我们最好的方法了。”
秦青摸了摸额头,叹了一声气:“所以聪明伶俐的少爷,咱们要怎么找到惊庭呢?既然这组织如此神秘,总不能让你满大街瞎找就找着了吧?”
“找是肯定找不到的。”乐安宁神秘一笑,“不过可以让他们来找我们。”
秦青很茫然地看了自家少爷一眼。
乐安宁的脑袋偷偷凑近秦青,低声问道:“阿青应该知道前些日子靖州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吧?”
秦青一想便知:“少爷是说徐家被灭门一事?”
乐安宁点头道:“徐家这起惨案不像是江湖纷争,更不像是民间恩怨,据说还惊动了整个朝廷,想来这徐家的地位在官场上定然不会普通。靖州城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情,惊庭应当不会袖手旁观吧?”
跟在乐安宁身边整整七年,几乎日日形影不离,秦青对她家这位少爷的心思一点便透。
“所以少爷想以身犯险,将自己扯进这起案件里面,好让惊庭来主动寻我们吗?”秦青皱眉抱怨道:“那要是惊庭真的对这件事情不感兴趣呢?哪有少爷你这样不留退路坑自己的!”
乐安宁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反正当下无其他的法子,不如试试看啊?”说完,他便抓起秦青的小手开始加快了脚步,嘴上说道:“阿青,咱们得好好准备一下。”
秦青被拖着朝前走了两步,不解问道:“要准备什么?”
乐安宁眼中闪烁着一丝跃跃欲试的顽皮:“还能准备什么?当然是夜潜徐宅了!”
......
入夜之后的靖州城少了白日里的诸多喧哗尘嚣,除了几条主要街道依然是灯火如昼行客荡漾之外,其余小街小巷都显露出江南应有的温婉安柔共夜沉静。城南是那余塘江流的码头,入夜之后,白天里悄无声息的花船点起了粉色的灯笼开始招揽客人。酒香伴随着琴瑟悠歌在江流上空缠绵不止,男人的诗吟甜言与女子的娇笑媚语在觥筹之间为这座城池披上了一层纸醉金迷的奢靡。
与这方繁华的灯红酒绿相比,徐家宅子却坐落在靖州城最安静的角落里。夜色倒扣凉风起,徐宅周围的空气依稀还能闻到一些恐怖悚然的血腥气息。宅子的大门已经被官府贴上了封条,两名官兵正神色肃穆地守在大门两侧,紧张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只是脸色似乎被这夜风打得苍白,看着有些害怕和恐惧。而在他们没有任何察觉的情况下,随风飘起的两道黑影从他们头顶悄无声息地跃入了宅子。
徐宅内庭院深深,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气派。两道黑影一前一后在假山花林之间穿梭如鬼魅,最后又无声无息地闪入了坐落院子中央的一间屋子里。
乐安宁吸了吸鼻子,屋内残留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秦青站在他身后,那双漂亮的眼睛带着些许害怕朝四周环顾了一下,双手始终没有离开过肩上那只暗灰色的包袱。
“看布置像是客堂。”乐安宁嘀咕了一句,又仔细检查了一下房间的各个角落,神色古怪。
秦青跟在他背后,双手环抱在胸前,看上去有些冷。
从客堂出来,两人又从周围其他屋子进进出出,最后来到了一处书房。书房的墙上挂着一些字画,地上则凌乱地铺满一些书册以及碎了一地的瓷瓶玉器。
“少爷,看出什么来了没有?”秦青特意压低的声音听着微微颤抖,房间某些角落依稀可见已呈暗色的斑斑血迹。
乐安宁回过头,见着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便走过去说道:“所有房间都有被翻动过的痕迹,看来凶手是在找什么东西。”
“找东西?是宝物还是银子?”秦青下意识问道,周围阴冷的气氛让她的思维变得有些迟钝。
乐安宁笑了笑:“若真是为了钱财,凶手又怎么可能对这房间里诸多价值不菲的字画和玉器置之不理?”
秦青这才反应过来,眉宇间有些窘意:“所以凶手到底是在找什么嘛?”
乐安宁耸了耸肩:“还不知道,所以要继续找找看有没有其他有用的线索,若是发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我们就带走。”
“少爷,什么是特别的东西?”
“就是特别值钱的东西。”
一阵沉默。
“少爷...你确定咱们是来寻找线索,而不是偷东西?”
“当然是来找线索的,只不过顺手拿走一些值钱的玩意儿,反正让它们继续摆在这里也是浪费,不拿白不拿嘛。”乐安宁诡辩道,然后迎着秦青一脸鄙视的表情走到她身边,一本正经地说道:“阿青,你要想想,等咱们身上的银子都花完了,到时候只能饿着肚子睡大街了,这样岂不是很惨?”
秦青那双黑亮的眸子轻轻一动,竟是转身想要跃出书房,嘴上还说着:“那我去其他房间看看有没有更值钱的。”
乐安宁忍俊不禁,只是嘴角刚刚出现的笑意立马被门外的一丝动静给压了回去。
“有人来了!”乐安宁心中一惊,刚想翻出窗子的秦青也适时停下了脚步,回头与自家少爷对了对眼神,两人便身影一闪,飞上了房梁。
几乎同时,有两道身影先后飞窗而入。借着洒入屋内的微弱月光,乐安宁看到这两人俱是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口戴面罩,手上各拿着一把剑。其中一人的身型与自己差不多,而另一个人则明显要高出一个头。
“这破宅子都他娘的已经来过好几回了,每一次连个屁都找不到,还来干嘛?!”那高个子压着嗓音抱怨道。
“你瞎吵吵什么,眼下这个宅子是咱们唯一的希望,若是再找不到那份情报,别说你我要脑袋落地,连头儿都没办法活着回去。”另一人说道,语气明显要冷静许多。
乐安宁躲在房梁听闻两人这番对话,心中疑惑更甚。
底下那两个黑衣蒙面人开始在书房里小心翼翼地翻找起来,似乎很怕惊动守在门外的官兵。
乐安宁暗自一乐,倒是很希望这两人真的能够翻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出来。身边秦青忽然拿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乐安宁底眸看向她,秦青的目光却朝窗外瞥了瞥,乐安宁心头又是一惊:“怎么又来一个?”
只见一个同样身着黑衣的蒙面人十分轻灵地闪了进来,手中握着一把长剑,身后乌黑的长发随风轻动,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分外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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