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酒楼还没开门,王进和我打了声招呼,就直奔林冲家。
中午时分,胡玉儿来到酒楼,给我带来了一个消息,三名世家公子在光天化日下于繁华闹市被杀,引来龙颜震怒,已责令有司配合开封府限期剿灭隐藏于暗渠内的所有匪盗。
这对我来说自然是个好消息,若这个时候干掉那侍郎的小儿子,估计所有人都以为是刘唐和曹正这二人做的,不作他想。
王进是午饭过后回来的,看到我的时候,王进脸带愧色,有些不好意思。见王进这副模样,我心里顿时一凉,看来这林冲是指望不上了。
等到进了办公室,王进告诉我,林冲因为家中双亲仍在,新近又另兼一职,军中长官便不再安排他当值,容许他回家住宿。本来林冲已经答应了下来,没想到刚吃过午饭,军中就来人让林冲速回军营,说有紧急军务,林冲便随来人一起返回了军营。
王进讲完之后,一低头,抱拳,惭愧道:“之前把话说得太满,让先生笑话了。”
“王师傅没事,所谓计划没有变化快,你也尽力了,怪不得你,顶多以后再想别的办法,不过多费些周折而已。”我安慰道。
胡玉儿带来的消息确实不假,还不到掌灯时间,开封府的差役便上门挨家挨户通知,令所有商户人家立刻关门,熄灭火烛,不得上街,整个东京城即刻开始宵禁。
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所有的食客只得结账走人。
就在酒楼准备关门打烊的时候,林冲背了个条形布袋走了进来。看到林冲的那一刻,我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林冲见我发愣,笑了笑,“荣掌柜近来生意可好?”
“还凑合。”我有些尴尬。
林冲哈哈一笑,“荣掌柜这生意要只是凑合,这东京城里的其他商户只怕就不活了。”
“我还道师弟今天来不了,没想到师弟却又来了,倒让我有些意外。”林冲的笑声未落,王进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想来是王进听到林冲的笑声就赶了出来。
“原本是来不了的,只是后面有了些变故,才得以赶来。”
林冲笑了笑,然后道:“师兄有要事去办,须得尽快动身,再有半个时辰,师兄只怕想走都走不了了。”
“那成,就不和你聊了,等师兄我回来,咱俩再絮叨絮叨。”
王进也不再废话,这话音刚落,人就出了大门,眨眼之后,人就不见了踪影。
王进走后,我和林冲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正准备睡觉的高俅一见林冲走了进来,赶紧将脱下的衣服穿上,然后就要出去。
林冲见状,摆了摆手道:“睡你的便是,碍不了什么事。”
高俅看了我一眼。
既然林冲都不反对,我就更没有反对的理由。
“睡不睡随你。”我说道。
高俅一脸讨好的对林冲点了点头,“那……我去弄个火盆。”
高俅一边说着一边出了房门。
看着那扇高俅离去时关上的房门,林冲微微一笑道:“这高二,是和原先有些不太一样了。”
我笑了笑,没有搭话。
高俅变还是没变我不知道,因为之前的高俅我虽然也领教过,却并不彻底,或者之前的高俅和现在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之前行动多于口舌,如今口舌多于行动罢了。
见我没有接话,林冲又是一笑,“说来这还是荣掌柜的功劳,还有我那师兄,若非荣掌柜,我那师兄也不会有如今这般变化。”
“王师傅……这般变化?”
我有些奇怪,“王师傅有何变化可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要说功劳,王师傅对酒楼的功劳应该更大一些。”
“荣掌柜误解了!”
林冲笑着摇了摇头,“以往我那师兄整日沉默寡言,一年间也难见到一个笑容,可自从到了荣掌柜这里,我那师兄比以往开朗了许多,笑声也甚是欢畅,这不是荣掌柜的功劳又是谁的功劳?”
“火盆来了!”
林冲话音刚落,门外响起高俅的声音。
……
出了酒楼,王进径直向南奔去。
此刻,东京城的每一条街道上,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路人,淹没在人流中,王进的形色并不引人注意。
王进一阵疾步,不到一刻钟就出了保康门。
出了保康门就到了东京外城。因为外城是后来所建,外城就比内城多了一些规划,房屋街道、商户铺面也比内城齐整了许多,一眼看去,完全没有了内城的那种凌乱。尽管如此,外城的人气却比内城差了许多,一到天黑,整个外城都显得有些冷清,而南门尤其如此。
出了保康门,王进放慢了脚步,作为东京城的老人,王进自然知道从保康门到南熏门这一段是怎样的一个去处,说是龙潭虎穴也一点不为过。
这里虽然不是枢密院政事堂以及三省六部的衙门所在地,可这里却是那一干大佬居家之所在。
有道是宰相门人七品官,何况这里住的还不止一个宰相,而宰相家也不止一个门人,若是走在这里,稍不小心,说不定一泡口水就啐上了某一位宰相的脸面,所以这里白天行人都稀少,一到晚上就更是清冷,加之国子、少府、将作、军器、都水、司天六监衙门也设在这一带,这里的戒备也就更加森严。
王进不紧不慢地走着,眼见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距离宵禁的时间越来越近,便是王进再艺高人胆大,也开始变得有些紧张起来,若是再找不到一个落脚之处将自己隐藏起来,巡街的军士只怕很快就会上前来盘问,一旦宵禁开始,被抓入狱那只是迟早的事。
好在王进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那些在街上巡视的军士见到王进之后,并没有做过多理会,顶多也就催促两声,让他赶紧回家,不要过了宵禁开始的时间,这让王进多少松了口气。
很快王进就来到了云骑桥,过了这座桥,再往前走百余步,然后左拐进入云锦街,就能看到那位工部侍郎的府邸。
让王进没想到的是,他刚过桥,宵禁的时间就到了,然后王进看到一路路的兵士举着火把从各处冲了出来,不由分说,将还在街上的行人抓了起来,不管你是哪家府邸的公子还是挑担卖菜的小贩。
王进一看不对,伸手掏出怀里早已预备好的面巾,把面巾往脸上一蒙,撒开腿就往左边的一条小巷奔去。
街上行人本来就不多,王进的这番举动更是诧眼,再加上蒙了面,还没等他跑上几步,就有一队兵士跟着追了上来,另有一队兵士从另一侧冲了出来,堵住了前方的几条道口。王进不理不顾,直直的向那条小巷冲了过去。
“给我拿下!”
带人守在巷口的一名军官一声厉喝,随即一排闪烁着寒光的长枪立刻向已到巷口的王进刺了过来。
从之前这队兵士奔跑时的队形,以及展开的速度,再加上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淋漓的血腥杀气,王进猜到这队兵士应该是年前才换防回来的神勇军。
眼见一排长枪向自己猛刺过来,王进不敢怠慢,右脚踏出,脚掌猛地一踩地面,身子往前一纵,刺过来的长枪顿时刺了个空,而这时,王进脚尖在脚下一支长枪的枪身上一点,整个人就从这排兵士的头顶上跃了过去。
人还在半空,指挥这队兵士的那名牙将便手挥利剑,向王进的双脚砍了过来。
此时旧力渐逝,新力未生,再加之人在半空找不到借力之处,情形已是万分危急!
王进毕竟武艺超凡,又在沙场几经历练,眼见那名牙将手中的利剑如闪电一般砍了过来,王进没有半点慌乱,一收腿,用最后一点力使劲向前一扑,将那牙将扑倒在地,然后用三分劲道,挥拳砸在牙将的耳根上,将牙将砸晕了过去,跟着再往前一滚,躲开几支疾刺而来的长枪,随后弹身而起,豹一般冲进了那条幽深的小巷。
这一切说时迟,实则不过眨眼的工夫。
“放箭!”
奔跑中,王进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命令声。
听到这声音,王进心头一紧,不顾一切的狂奔起来。
好在夜已至,小巷弯弯曲曲,如一条蜿蜒的蚯蚓,即便头上的夜空中还有几粒辰星在闪烁,落在小巷中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这让那一支支射来的箭犹如没头的苍蝇一般,对王进根本够不上威胁。
一阵狂奔之后,跟在身后那些紧追不舍的声音终于拉开了一段距离,王进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时,前方又传来一阵略显凌乱的脚步声,而这脚步声显然来自于宵禁的兵士。但王进却一点也不担心,这条小巷四通八达,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对他形成有效的围堵。
选定左边那条巷子,王进直奔而去……
一刻钟以后,王进按一早的计划,躲进了国子监内一棵临街的大树上。
国子监距陈侍郎的府邸已经不远,如果是在白天,站在这棵树上,陈侍郎府中的情形能被看得一清二楚,即便是现在,王进也能看到府邸内那些影影憧憧的房屋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