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个人围着火盆，吃着烤肉，喝着小酒，兴之所致，我很长一段时间忘记了自己找王进来是问他事情的，我甚至以为我叫他来就是让他来吃烤肉的。
吃得兴致正酣，柳青推门走了进来，扫了眼屋里的高俅和王进，柳青道：“先生，有客人要点烤肉。”
“告诉客人，我们这里不卖烤肉，要吃请上别处去。”我一口回绝。
开玩笑，一串烤肉才卖多少钱，一斤鱼又能卖多少钱，就是傻瓜都算得来这账，都点烤肉，我这鱼又卖给谁去。
柳青苦笑，“先生，这样和客人说，怕是……有些不合适吧？”
我想了想，“那就告诉客人，我们正在筹划着开一家新的店面，他们闻到的不是什么烤肉的味道，而是我们正在实验的一道新的菜品，要想吃得等到新店开张以后才行。”
柳青犹豫了一下，“先生，要不你们也别吃烤肉了，否则很容易引起客人的不满，时间久了，怕是对酒楼的生意有影响。”
一想也是这个理，本想立刻停下来，可一看盆里就剩不多的一些，就这样让人端走了实在有些可惜，再说我也还没吃过瘾，反正就这一次，不过时间长点而已。于是赶紧让王进和高俅二人加快进食的速度，腾出来的签子好继续穿肉。
柳青见我忙得不亦乐乎，也走过来在火盆前帮我往签子上穿肉，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做着手上的事。
见柳青如此，我心里有些愧疚，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
“算了，等我离开的时候，多给她留一成份子就是了。”我只能在心里这样发出这样的叹息。
把所有的肉穿上签子烤熟之后，柳青唤人进来把屋子收拾干净以后，这才离去。
看了看柳青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我，高俅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先生，我觉得柳青姑娘好像对你有那么一点意思。”高俅说道。
王进嚼着酥嫩的羊肉，嘴里含糊道：“先……生，我也……觉得。”
我一下子就没有了再吃烤肉的兴趣。
“滚滚滚，都滚！”我突然觉得自己变得有些烦躁起来。
王进和高俅对视一眼，一声不响地抓起放在火盆边上的烤肉，起身向门外走去。
走到一半，就见王进从后面拧住高俅的衣领，一把将高俅转了过来，劈手从高俅的手里夺下签子，然后嘴一张，含住签子最低下的那几块肉，往上一撕，舌头一卷，一把签子就变得清洁溜溜，又在高俅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把那把空签子往高俅手里一塞，随即扬长而去。
看着高俅拿着一把空签子苦着一张脸出去，想到王进刚来时那张实诚和憨厚的脸，我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怪怪的感觉来，似乎这王进应该和高俅调换一下位置才对。
心想着，难不成是高俅身上的邪恶细胞，已经成功转移到了王进身上？
正想着，王进又推门走了进来。
“先生，这个……这个刚才你唤我来说要问什么事，先生你还问不问？”王进憨憨一笑。
这一刻我才发现，其实王进比高俅更有影帝的潜质。
“对了，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我拍了拍脑门道，“我找你来，是想问问你江湖上的一些事，你要不忙，现在就跟我聊聊。”
一听是问江湖上的事，王进一张脸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不等我招呼，王进便在火盆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先生只管问便是，凡是王某知道的，王某知无不言。”
“王师傅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
王进的这副架势让我都有些紧张，与其说是我在安慰王进，倒不如说是我在安慰我自己。
王进的样子没有一点改变，“先生只管讲来就是。”
我笑了笑，努力让自己表现出一副很轻松的样子来。
“我想问王师傅的是，我要是在江湖上找两个人，或者找到这两个人的落脚点，可有什么好的办法？”我问道。
“这不难。”王进道，“首先要知道这两个人在江湖上有无名号，若是没有，就得知道这两人长得什么模样，身上有何特征，从事什么买卖，经常在哪些地方出入等等，要是什么也没有……”
“有，当然有他们的名号，说不定这名号对王师傅来说并不陌生。”
“先生请说。”
“无忧洞二鬼。”
王进眉头一皱，“‘赤发鬼’刘唐，‘操刀鬼’曹正？”
我点点头，“不错，正是这二人。”
“这二人我听说过。”
王进道：“这二人虽身在无忧洞，可为人豪爽，干的也全都是侠义之事，称得上是江湖好汉！据说，今日午时左右，有三个无恶不作的世家公子在百花居被杀，就是这二人的手笔。”
冷笑一声，我问王进，“那王师傅知不知道，被杀的三位公子是谁，他们又为何被杀？”
王进点头道：“侍卫步军陆副都指挥的侄子，上柱国段老将军的小孙子，户部刘尚书的外孙，另外还跑了一个工部陈侍郎的小儿子。”
“这四人，不正是到酒楼里来闹事的那四人吗？先生现在要寻那刘唐和曹正，是想感谢这二人，还是另有打算？”王进又问。
“感谢？”又一声冷笑，我再问王进，“王师傅知不知道刘唐、曹正二人为何要将那四位公子杀之而后快？”
“不知道。”王进摇了摇头，“不过依我想来，当是这四人作恶太多，刘唐、曹正二人早有除掉这四人之意，今日正巧碰上了。”
“王师傅是否知道，上次被你们干掉的那个人是谁？”我问道。
王进摇了摇头。
“那人就是刘唐的亲兄弟！”
“刘唐的亲兄弟？”王进一脸的震惊，“先生是说……”
“不错！”我点头道，“一个多月以前，夜袭酒楼的那伙人，就是刘唐和曹正手下的兄弟。”
“这……这怎么可能？他们可全都是江湖好汉……”王进嘴里喃喃着，好像接受不了这样一个事实。
“王师傅以为，江湖上的那些英雄好汉，个个都如王师傅一般？”
我摇头道：“在我看来，许许多多的所谓江湖好汉，其实不过是些披着好看外衣的恶棍，一旦撕下他们身上的外衣，他们和街上那些地痞流氓也没什么区别，甚至更恶！”
“先生要王某做什么，直说便是。”王进沉声道。
我道：“我想找出这两个人来，即便打不死他们，也要让他们永无翻身之日。”
王进想了想道：“我们其实根本就不用去找他们，我们只须等在这里，他们自己就会找上门来。”
我怔了怔，“等在这里？”
“不错，等在这里！”王进点头道，“从二人以往行事风格来看，这二人皆是有仇必报之人，我们杀了他们十几名弟兄，他们怎会善罢甘休？所以，我们就等在这里，等他们自己送上门来。”
想了想，我问道：“若是他们来了，王师傅有几成把握留下他们？”
“十成！”王进傲然道，“若是刘唐，王某三十招内解决此人；若是曹正，王某用不了十招；若这二人齐上，不超过百招，王某必取二人项上人头。”
“要是王师傅不在，你那些兄弟和众护院加起来，能不能留下这二人？”我又问。
王进烦躁起来，“先生怎的这般婆婆妈妈，一会儿要王某留下刘、曹二人，一会儿又让某家兄弟和众护院上手，先生到底要王某做什么，吩咐一声便是，怎就这般不爽利。”
我有些尴尬，这王进，说话怎么直来直去，一点面子也不给人留。
“是这样，王师傅——”
我尴尬道：“我想取了工部那位陈侍郎小儿子的项上人头，想让别人去又怕失了手，可要是让王师傅去，万一刘唐和曹正二人杀了过来，你那些兄弟和众护院抵挡不住，我岂不是因小失大，把自己都赔了进去。”
王进大手一挥，“先生若是担心这个，那倒不必，王某不在之时，我让林师弟到酒楼里坐镇，那刘唐和曹正不来便罢了，若是敢来，必叫这二人有来无回。”
我大喜，可一想到之前林冲替几个混混求情，被我驳了回去，心里又有些忐忑，这林冲要是不来，这又该如何是好？
之前发生的事王进也知道，我的担心他显然也看了出来。
呵呵一笑，王进道：“先生不必担心，我那师弟我最是清楚，上次事情他根本没放在心上，不过颜面有些难堪，一时下不来台罢了——先生放心，我若去一说，他准到。”
看王进如此信誓旦旦，想来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也不敢表这样的决心，我这才放下心来。
去掉了心病，整个人一阵轻松，接下来便是和王进的一阵闲聊。
晚饭过后，王进明显加强了酒楼的护卫，除了增加了人手之外，王进还亲自坐镇大堂，一脸严肃的样子，惹来进出食客的不少抱怨。
整夜宁静，与往日没有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