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两银子,按照东京的物价,这十余两银子最多也就够我和高俅在这里呆上个把月,之后,我二人要么去当混混,要么加入丐帮。
本来还有第三条路的,做做脚夫苦力什么的,可高俅这厮又怎么可能吃得下来那份苦!就算高俅能忍耐下来,就他那臭名声,只怕东京城还没几个人敢雇他。
“现在我该怎么办?”我在心里一阵哀叹。
原先我还指望着,柳世权的亲戚收留了高俅之后,我省着一点,有了工作的高俅再帮衬一些,加上身上的一百多两银子,再怎么着也撑得到高俅当太尉的时候。现在倒好,银子没了,我还得把高俅这个未来的太尉给养起来,不能再让他当混混,更不能让他加入丐帮。
就这十余两银子,我养得起么?
我头大如斗。
长出一口气,总算是把心里的郁闷给吐了一些出来。然后我决定出去转转,看看在这东京城里,十余两银子能够做些什么生意——就剩下这点家当,总不能坐吃山空,好歹做点什么,赚点生活费不是。
高俅的后脑勺好像长有眼睛似的,我刚一起身,他立马从床上蹦了起来,一脸谄媚地问我,“先生这是要出去?”
我仔细看了看高俅的脸,那张脸干干净净的,哪像哭过的样子,看来我刚才并没有猜错,这厮果然是在偷笑。
“是又怎样?”我唬着脸道。
“我也去——”
高俅顿时来了劲,“先生刚到这东京城不久,地头还不熟,有我一路,先生就不需要再向别人问路,方便得很。”
“不行!”我断然拒绝。
高俅的脸色顿时一变,像换了个人似的,嘴里一阵冷笑,“先生自己上街,却把我丢在这里,先生莫不是看我把银子用光了,准备一个人跑路?”
这厮居然连跑路都知道!
我哀叹一声,涌动在心中的悔意——寻找并且遇见高俅,或许就是我来到大宋朝所犯下的最大错误。
“我要跑路早就跑路了,还需要等到现在,等到你这败家玩意儿把银子花光了才跑路?”
见高俅居然敢对我冷笑,我的怒火又一次被点燃,“高俅,你丫现在给我听好了,今天你哪儿也不许去,就给我在店里呆着!你要敢离开这间屋子半步,从今往后你就再也不要叫我先生——还有,把你身上的银子全给我交出来!”
高俅见我发这么大的火,又焉了,嘴里小声嘀咕道:“我也不过是那么一说而已,先生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磨磨蹭蹭掏出身上的十余两银子,“都在这里了。”高俅道了一声。
我扫了一眼桌上的银子,然后看着高俅,肯定道:“还有,全都掏出来。”
见抵赖不过,高俅又磨磨蹭蹭拿出一块小指头大的碎银——“还有!”我又道了一声。
如此三番五次,前前后后的碎银和铜板加在一起竟有二两之多。
见从高俅身上再也诈不出一块铜板来,我伸手将桌上的银钱收了起来。
高俅见我把钱全都收了起来,急了,“先生,马上就到吃午饭的时间了,你好歹得给我留两个饭钱不是。”
想想也是,总不能让高俅饿着肚子,又伸手从怀里摸出两个铜板,扔给了高俅,“这是你的饭钱。”
“十文钱?就只能买两个烧饼!”高俅叫道。
我没有理睬。
“先生应该知道,我的饭量一向是很大的。”高俅再次叫道。
我瞪着高俅,“再过两天,你怕是连烧饼都吃不上了,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得学会节食。”
不再理会高俅的嚎叫,我转身出了门。
作为京城,东京城自然是整个大宋最繁华的地方,也是整个大宋人流最密集的地方。满街的人流里,除了大宋朝本国的臣民和商人,也有来自于形形色色的西域和海外商人,甚至契丹、西夏这些与大宋敌对国家的商人。
看着一潮一潮的人涌进那些大大小小的商铺,涌进一家家酒楼饭店茶铺,我心里一阵火热——这哪里还是什么人,简直就是一锭锭的银子,一块块的金砖!
想到现代社会的那些管理模式、经营理念和营销手段,我突然觉得,自己要是想在这大宋朝成为富甲一方的超级富豪,也不是件很困难的事。
虽说我对那些东西其实并不了解多少,也没有与之相关的经验,可生在我那个时代,耳濡目染,再加上一次次的上当受骗,我至少比大宋朝这些只知道囤积居奇、南货北卖的商人还是知道得要多上那么一点点。
可问题是,我身上全部的家当连二十两银子都不到。
这点银子,别说是在这寸土寸金的东京城里做生意,就是在临淮县,这点银子最多也就能租个巴掌大的小铺面,卖点包子馒头稀饭,或者茶水瓜子花生之类的,说不定桌椅板凳之类的还得赊账,等卖出钱来再还上。
大宋朝的馒头和包子都用馒头这一个名字,区分就在于有馅还是无馅。大宋朝的人可以这么干,我一来自九百多年后的现代人,要还把包子叫馒头,那可真是把现代人的脸丢了个干净。
买了几个包子拿在手上,边走边吃边看。虽说身上剩下没几个银子,可我也不能为了省钱就啃烧饼吧,这也太亏待了自己不是。至于高俅,能有烧饼让这败家玩意儿啃,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继续走,把客栈附近几条街都走了个遍,能做些什么生意心里也大致有了个谱,万事俱备,现在就只差钱!
可我又该上哪里去找钱?
丢包——
这主意好像不错,我那个世界已经老掉牙的套路,对这个世界来说绝对是新生事物,只怕是上当受骗的人趋之若鹜,赶都赶不走!要是一不小心丢一坨出去,被微服私访的皇帝老儿给捡着了,说不定还能将他的玉玺给哄到手——等一下,我那个世界丢的都是假钞或者点钞纸,这个世界我丢什么……假银子还是假铜板?
贩卖人口——
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那可是要遭雷劈的,我还不如带着高俅加入丐帮混吃等死。不过我卖的若是皇帝老儿的皇后或者妃子,这大概不能算是贩卖人口,这应该是杀富济贫才对……只是这皇宫我又该怎么进去?
劫道——
这可是真正的无本买卖!也不用在那些偏远山区或者深山老林去守着了,那些地方也都是些小老百姓,几个口袋都一样重,劫一次也没几个铜板,还害得那些小老百姓本该吃上一顿肉,却改作了连喝几个月的稀饭。
要劫道就在这东京城里劫,随便拦下一个都是大款。要是刚好遇见皇帝老儿,往他面前一站,嘴里大喝一声“呔——”,之后……我被皇帝老儿身边的大内侍卫剁成肉泥那是肯定的。
等等,为什么想来想去,这皇帝老儿总爱跳出来——究竟是我和这皇帝老儿有仇,还是因为那个现在正在客栈里啃着烧饼的高俅这厮?
……
一通胡思乱想,却想不出一个能迅速发财致富的生财之道,反倒是将我这个现代人的脑袋想得一阵肿大。
“这位朋友不知要做何种无本买卖,我兄弟几个可否加入进来?”
正想着,就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说道。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蹲在了街边上,正被几条威猛大汉围在中间。
这几个人虽然袒胸露怀,一副街头混混的打扮,不过看他们的神情和眼神,和真正的混混还是有很大的差别,至少和高俅比起来,这几个人差了实在太多。很显然,刚才我在想事的时候,不知不觉就露出了几句话,却没想到恰好被这几个人给听了去。
“这下麻烦大了,这几人只怕就是高俅说过皇城司探卒!”
我暗道一声,脑子里却在飞快地想着应对之策,嘴里同时道,“这世上哪有不需花钱的买卖,便是劫道,也要花上几文钱买把破菜刀不是?在下不过自言了几句,几位就当得真了,难不成自个儿和自个儿说话,也违背了大宋律令?”
“这位朋友招子挺亮,一眼便看穿了我兄弟几人的行藏,不知这位朋友一向在何处讨饭吃?”为首的汉子不阴不阳地说道。
言多必失!这是老话,不过老话一向很管用。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直截了当地说。
为首的汉子也不和我废什么话,从衣襟中摸出一块腰牌朝我一亮,“皇城司巡视——说,你是何方人氏?”
看了这汉子一眼,我答道:“西域。”
“来我大宋作甚?”
“游历。”
“何时来到京城?”
“昨日。”
“可曾签押?”
“有。”
“之前又在何处?”
“临淮县。”
“可有官府开出的凭证?”
“有,不过放于客栈之中。”
“哪家客栈?”
“高升客栈,地字三号房。”
“可是要我前去取来?”我补充了一句。
这汉子慢慢悠悠道:“先和我说说你那买卖,我对你那买卖很感兴趣。”
我回答道:“我若说没有那买卖,几位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