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汉子笑笑道:“自当与我回皇城司去坐坐。”
我答道:“既如此,我让诸位见识一番又有何妨。”
这汉子似笑非笑道:“但不知我兄弟几人何时能见识?”
我答道:“马上便可见到。”
“马上?”这汉子一愣,随即冷笑一声,“如此说来,那点你早已踩好?”
我道:“这倒没有,若是几位同意,就在此处如何?”
“此处?”这汉子眉头一皱,随即又是一声冷笑,“便在此处!我倒要瞧瞧,你那没有本钱的到底是何买卖。”
看着这汉子,我道:“还请几位随我一道去做些准备。”
这汉子不耐烦起来,“既是没本钱的买卖,还要作何准备。”
我道:“劫道也得有根棍棒或者一把破刀,难不成几位真把我当作了神仙?”
可能是觉得我这话还有几分道理,这汉子也没再纠缠下去,开口道:“闲话休说,今日左右无事,某家随你一去就是。”
敢这样说,当然已经有了主意。
带着这几个探卒,来到了几十步外的一家木器店,然后如此如此的向店老板说道一番。这东西本来就不复杂,可以说相当的简单,店老板一听就明白了。
店老板也是麻利,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就把我要的东西做了出来——一块四四方方的大木板,木板上用红色的漆画了个大大的圆,圆被均匀地分成十格,每一格里写着黑色的“壹”、“贰”、“叁”……一直到拾。圆的中心插着一根小铁棍,铁棍上套着一个长长的用木头做出来的菱形,一头漆成红色,一头染成绿色。
“一百文。”这店老板倒是一点也不含糊。
“这位兄台,你看——”我也不还价,而是看着为首的这个汉子。
原指望这汉子站出来,和老板讨价一番,要是这老板不识好歹,直接将腰牌一亮,说不定连银子都可以省了。没想到这汉子二话不说,只是冲后面的一个人使了个眼色,这人直接从怀里掏出一百文,丢在了那老板的手里。
有人付钱,我当然不说二话。
付过钱,正准备离开,突然想到应该为我的这个项目取个名字。又停了下来,让这店老板再找来一块木板,用不知什么东西做成的绿色颜料染了染,再在木板上写下红色的“大家乐”三个字,再让那老板在木板上做了一个扣环,用一根细绳系着,再讨上一根铁钉揣在身上。为此,又多付了五十文钱。
拿着那块木板,我没有回到原先的那个地方,而是选了一个冷清的小茶馆,然后走了进去。之后,就是和茶馆老板的一番商谈。
最初这茶老板以为我们是来喝茶的客人,自然是殷勤无比。可一听说我要租用门口的空地,那脸立刻拉了下来。好说歹说,说我能引来更多的客人光顾,并允诺付给多少租金,这茶老板才将信将疑的勉强答应了下来。
自始自终,这几个探卒都不发一言,只是冷眼看着,就连我变换了地方,他们也不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古人本来就没什么娱乐节目,便是对城里的人来说也是如此。
有几个闲钱又好那两口的,还能到青楼赌坊打发时间,而对更多的小老百姓来说,即便有些空闲,也只能逛逛大街,毕竟不可能天天都有东西要买不是。可在这城里住了也不是一两天了,那些看了千百遍的东西早就看腻歪了,即便这城是繁华无比的东京城,除非有什么新奇的事物出现,否则很难引来他们的好奇心,吊起他们的胃口。
我把钉子钉在茶铺外的墙壁上,又将从茶老板那里借来的几张桌子围成一个方形,面对着那面墙,正中放着被分成十个格子的大木板。
我在做这些的时候,一些往来的行人已经停下脚步,很是好奇地在一边观望。
等到我将那块绿底红字的大家乐木板挂在钉子上,这些停下脚的行人就开始朝我这里围拢过来,并且带动更多的行人停了下来。
每一个人都想知道我到底要干什么——
“这位客官,你挂这牌子究竟做何用处?”
“兄台,你这牌子上写的究竟是‘大家乐’还是‘乐家大’?”
“朋友,你莫不是想变什么戏法?”
“以我之见,这位兄弟是想表演飞刀之类的绝技!”
……
每一个围观的人都充满了好奇,每一个人都想知道我究竟有何目的,就连那几个皇城司探卒也不例外。
听着桌子外面那些围观者的七嘴八舌,我一点也不着急,而是看着为首的那个探卒,笑笑道:“几位兄台不是想加入进来么,如今在下正需要诸位帮忙。”
为首的那个汉子冷着脸道:“帮与不帮,你且说来听听,我自有计较。”
我笑道:“很是简单,一来收收钱,发发钱;二来维护秩序,如此而已。”
“收钱?发钱?——钱从何来?”
这汉子神情一愕,随即像是反应了过来,冲我厉声道:“光天化日,莫不是你还想做那诓骗钱财的勾当?”
我不以为然道:“不过是博众人一乐而已,众人高兴,我向大家讨几杯茶钱想来也是应该的。”
这汉子显然想看个究竟,看我捣什么鬼。
“我倒要看看今日你能做出何等花样!”这汉子冷笑一声,随后向身后几个探卒点了点头。
这几个探卒会意,两人挪开桌子,走进方形之内来帮忙,另外三人在桌边一站,冲嚷嚷着的围观者吼道,“先行站好,如何去做,尔等听从吩咐便是。”
等到四周的围观者稍微平息了一下,我这才站了出来,大声道:“诸位暂且安静,暂且安静,诸位先听我说道一番——”
“想必诸位都识得我这牌子上写的是何字——不错,正是‘大家乐’三个字!何为大家乐?顾名思义,便是博得大家一笑,让诸位开心,故也可称作‘乐家大’。”
“此乃游戏而已。此游戏甚是简单,诸位可看到桌上牌子的这十个数字,诸位只需花上百文钱,买下这十个数字中的一个,若这绿色的指针停在了你买的数字上,你便有机会再获得八百文钱,同时押金退回……”
“若这指针停在了两者之间,又当如何?”围观者中有人这时开口问道。
“这位兄台问得好!”
我竖起拇指对这人赞道:“若在两者之间,这八百文钱自当一人一半,其本钱也退回一半——在此,我有必要告诉诸位一声,既然是‘大家乐’,一人只许来上一次,若再无旁人,方可顶上,切记!”
新奇的事物总能吸引人,很快,便有十个人将信将疑地从人丛中走了出来,一人买上了一个数字。
等到这十个人买定,我一拨木板中心的那根的指针,指针飞快转动,最后停在了“五”上。
在众人有些怀疑的目光中,我从收来的钱中取出九百文,放到买到“五”这个数字的人的手中,顺带说了声“恭喜这位兄台”。
这人有些不太相信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九百文钱,那神情看上去相当的意外。不仅是这个人,连其他一些围观者,甚至那几个皇城司探卒,也都是一脸惊诧,为首那个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卒头,更是不自觉地点了点头,露出一脸的沉思状。
“再买五!”刚得到九百文的这人在众人的惊诧中猛地大喊一声,迅速从九百文里刨出了一百文。
“我买柒”“我买玖”“我买贰”……坐在凳子上的这第一批人,也猛然醒悟,纷纷拿出钱来,想要再次下注。
“你们这些个鸟人,好不知羞耻,说好一人一次,怎的就赖着不走?”
人群中飞出一个声音,随后就见数人从人群里冲了出来,抓住赖在凳子上不走的人,一把扔了出去,自己却坐在了那板凳上。那些轮不上的人,只能一脸热切地看着凳子上的那十个人,希望这这一轮快快结束,好早一点轮到自己。
“十人一组,自由组合,到这位兄台处报名,先来后到。”
见众人的热情被点燃,我不失时机地叫喊道,手一指站在那里闲看的探卒头子——这厮我怎么可能让他闲着。
涌动的人群立刻将这人围住……
指针飞快转动,一轮又一轮,一轮又一轮……
中过奖的人希望自己能再中一次,没中过的人希望自己也能中上一次,不在乎钱多钱少,在乎的是这样的好运,每一个人都希望能获得冥冥之中幸运之神的眷顾。
参与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尽管整条街早已是水泄不通,却还有更多的人向这里拥挤而来……
这已不再是一个游戏,这里涌动的也不再是人群,而是一种疯狂!
铜板噼噼啪啪如雨点一样落下,由最初的那么一点到一小堆,再到一大堆,再到一箩筐——这箩筐也不知是哪位探卒从何处拿来的。一箩筐,两箩筐,三箩筐……
箩筐越堆越高,如同小山一般,而且还在不断上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