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阴影处，蝴蝶女大口喘着粗气，体力消耗让她浑身大汗淋漓，危险过后的疲惫感让她连动都不想再动一下。
“是谁说超级英雄非要穿紧身衣的，满身臭汗，难受死了。”
她一边抱怨着，一边从贴身的衣服下取出一台黑莓手机。
按下开机键，没有反应。
“不会是坏了吧？！”她一声惊呼，赶紧拍了拍又摇了摇。
这台手机可花了她不少钱，要是没有卖签名海报的收入，她是打死也不舍得买这台手机的。
终于，手机在蝴蝶女的期待中打开了，蝴蝶女长舒了一口气，感觉比刚刚的大战一场还要紧张。
满心期待地登录推特，蝴蝶女闭着眼睛，祈祷粉丝数有一个爆炸性增长，最好超过死神，成为超级英雄第一！
微眯着睁开眼睛，眼神敏锐的她瞬间看到了数字——五百多万个粉丝。
叹了一口，不知道该失望还是兴奋。
从一百万到五百万，照理说应该高兴坏了。
直播行动确实是个好主意，太酷了，简直改变世界。一个小时就为她带来了四百多万粉丝，这些真实的关注就是实实在在的金钱，今天以后，哪怕只是卖海报，她都能成为百万富翁。
但她知道，最大的爆发期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深具浪漫色彩和个人英雄主义的行侠除恶，已经演变成了警察与匪帮之间的残酷战争。
数百名警察和匪帮的枪炮轰鸣，漫天纷飞的子弹和残骸，让一个人的超级英雄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人们的视线早已被残酷的战场所吸引，蝴蝶女悄然退出舞台也没有引起丝毫关注。
这次直播注定震撼世界，蝴蝶女却知道，她早已不再是主角。
“毕竟不是真正的超级英雄。”
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现在不仅是身体，连她的心灵都有感到深深的疲惫。
她忽然举得，穿着紧身衣，戴着面具行侠仗义太过幼稚，她将面具摘下来，明亮的眼睛注视着皎洁的月光。
就让今晚的超级英雄成为一个短暂而美好的记忆吧，从明天开始，你还是那位活泼开朗的姑娘，努力工作，努力赚钱。
“蝴蝶女，你怎么了？”耳塞无线电中传来唐的声音。
“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人类很渺小，很脆弱。”她看着满天的星星，密密麻麻光芒璀璨，从亘古到现在，从未熄灭。“相比于头顶的星空，人类是多么微不足道，面对宇宙，我们谁都不是英雄。”
“蝴蝶女。”
“恩？”
“我能感受到你的困惑。”
“谢谢。”
“我说真的。”唐听出了她话中的敷衍，有些着急，“我说的是真的。我也曾经怀疑过自己，是否所作所为一点价值都没有呢？英雄击败了魔王，世界上还有其他的怪物；警察破获了案件，新一代的杀人犯正在成长；每一次巨大的成功都是在为巨大的失败做铺垫，我们终将迎来那绝望的彻底失败，邪恶却仍然在世上狞笑。谁没有向往过成为英雄呢？但从此之后平静而幸福的生活，从来都只出现在童话之中。”
“小警察。”蝴蝶女安静地听着唐的声音。
“我叫唐。”
“唐。”
“恩？”
“你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
“十五岁，那天联邦调查局的探员找到了我们家，说要和唐先生谈谈，我当时害怕极了。”
“你为自己的账户转了五亿美元？”
“我在白宫的官网放了一张照片。”
“酷。”蝴蝶女赞赏地笑道。
“我曾经也以为，那就是我这一辈子所做过的最酷的事情了。”唐的声音露出微笑。
“恭喜你，今晚你推翻了自己的记录。”
“是啊。”
唐看着直播间，那里显示观看的人数已经上千万，这还不算全球数百家电视台、电台、网络电视对他的盗播。
大都会的新闻媒体已经派出直升机，在小码头上面进行报道，但由于距离远画面模糊，他们仍然需要转用唐的直播画面。
唐可能是直播史上唯一一位，观看人数比显示数字大好几倍的主播。
他没有脱衣服、没有表演生孩子，甚至连脸都没露。
真是个伟大的奇迹。
“那么今晚，也许会成为咱们两个人各自最伟大的英雄回忆吧。”蝴蝶女叹道。
“不，不会的。”唐笑着道。
“为什么？”蝴蝶女忽然兴奋起来，“难道你还有其他猛料？”
“没有。”
“切~！”
“但是我知道，今晚绝不会是我最后一次做一个极客，也许我明天就会被逮捕。也许我明天就遭到起诉。但只要我拥有一颗极客之心，我总会做出很酷的事——因为这个世界总是不缺蠢蛋和坏人，你说是么？”
“我想是的。”蝴蝶女笑道，她觉得心情已经平静下来，急促的呼吸也不知不觉间放缓，她感觉已经不再那么闷热，于是就将面具再戴了回去。
她翻过身来，趴在屋顶上，透过低矮的屋檐，看见十几艘快艇向码头驶来。
略有颓势的匪帮们看见援军后士气大振，本已被压缩在几座仓库中的他们发动了突击，开始在码头上抢占有利地形，清理登陆空间。
没有重火力支援的警察们，对奋不顾死的匪帮没有办法，他们一旦集合起来冲锋，想把对方赶下海去，便会招来一枚火箭弹，将进攻的步伐搅乱。
爬在塔吊上占据制高点的警察，狙击了几个匪帮指挥官，想要动摇对方的阵地。却被火箭弹击中，折断的塔吊砸在仓库上，又制造了一些混乱，延迟了警察们的进攻。
蝴蝶女皱着眉头观看战局，思索着自己切入的形式。
正在这时，一队装备齐全的警察，聚集在蝴蝶女躲避的仓库下面，开始商量作战计划。
警察们还没讨论几句，蝴蝶女就发现，其中一位的声音十分耳熟，她沿着边缘爬过去，悄悄探出头查看。
原来是无线电中的那位麦卡锡队长。
麦卡锡背对着墙壁，蹲在地上，画着目前的局势图：“目前，我们的援军已经基本到位，除了零星的巡警加入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支援……”
一位强壮的黑人巡警在他旁边抽着烟，听到麦卡锡的情报，皱着眉头问道：“其他警察呢？州警、CIA、FBI……缉毒警总会来吧？我们对付的可是毒贩。”
麦卡锡苦笑着摇了摇头：“都不会来了，听说今晚又发生了暴动，国家安全局的人已经进驻皇后区了。”
黑人巡警骂道：“这些抢地盘的混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要把大都会拆了吗！”
爱尔兰裔巡警克莱尔点了点头，面色沉重地道：“我也觉得奇怪，国土安全局的人肯定有秘密。”
“估计这些毒贩都是他们引来的！”黑人巡警愤愤地说道。
“他们不是通缉一个华裔小子吗？”华人刑警陈瑞忽然想到自己的同胞，“也许和他有关？”
黑人巡警有些不可置信：“不可能吧，就为了一个通缉犯？要让这么多人为他陪葬？”
其他警察也纷纷加入讨论，一时间七嘴八舌，各种阴谋论频出。连华府准备对东部政治精英出手，所以要砸烂大都会这种奇思妙想都出来了。
“喂，喂，喂！各位！”麦卡锡不满地叫嚷道，“咱们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掉，再管华府的阴谋如何？”
各个警察这才停止讨论，尴尬地注视着麦卡锡。
这些人分属各个地区和系统，有刑警有巡警，互不统属。麦卡锡作为在场警衔最高的人，只是勉强统领他们罢了。相比于组织严密令行禁止的匪帮，匆忙赶来的警察们反而更像一群乌合之众。
麦卡锡叹了口气，知道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赶紧将话题转到了目前的战斗。
“根据目前的局势判断，如果再僵持下去，我们的伤亡会非常惨重。”
“是否能够寻求布鲁克林警局的帮助？”爱尔兰巡警克莱尔提议道。
麦卡锡摇了摇头：“没用的。各个警局的重型装备都被借调到麦哈顿区，布鲁克林只能提供战斗人员，对战斗的贡献不大。”
“不如，我们撤出小码头，将对方引入更广阔的战区？”华人刑警陈瑞道。
“绝对不行！”黑人巡警立即反对，“这片工业区并不大，如果这群亡命徒穿越工业区进入居民区，后果不堪设想。”
陈瑞转头看向麦卡锡，黑人巡警想要保护自己的社区，这种心情他可以理解，但警察更重要的是保护自己，如果有更好的作战计划而不实行，那就是对自己战友的犯罪。
麦卡锡犹豫了良久，缓缓摇了摇头。
陈瑞可以听见黑人巡警长出了一口气。
“对方现在这么拼命进攻小码头，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想要抢夺。一旦我们退出战区，他们很可能得逞之后扬长而去。”
陈瑞有些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海岸警卫队会让他们跑掉？”
“海岸警卫队如今的目标是阻止那位逃犯离开长岛，其余的事情，他们爱管不管。”
“混蛋！”其他警察都来自基层，这种命令并没有传达到他们那里，因此了解之后，纷纷破口大骂。
麦卡锡看谈话的方向又要变成毫无意义的谩骂，刚想阻止，就听见陈瑞忽然向他问道：“警长，你是说，这次战斗，本来是一场针对你的陷阱？”
麦卡锡队长点了点头。
“而你得到的情报，是有人要在这里进行毒品交易？”
“巫拉贝诺匪帮，他们想再次打入美国市场，今天要在这里为下家提供一批高纯度毒品。”
“最近的大都会匪帮越来越多了，明明有这么多警察……”黑人巡警不满地抱怨道。
陈瑞没有理会黑人巡警，继续道：“所以，是有人为你提供了假情报？”
“一位非常可靠的线人，老卧底。”
“所以咱们内部肯定有人出卖了你。”
麦卡锡沉重的点了点头，手指往上指了指。
蝴蝶女赶忙缩头，因为自己被发现了。过了一会她才回过神来，原来麦卡锡不是在指她，而是说“上面有人出卖了他”。
陈瑞继续道：“而情报中的毒品交易并没有发生——那你们为什么还会踏入陷阱？”陈瑞有些疑惑。
麦卡锡尴尬地道：“有一位女士……”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气氛为之一缓。
他们都是看到了直播或听到了电台赶来救援的，自然知道蝴蝶女在早前的战斗中起到了作用。
而现在看来，这位麦卡锡警长是为了逮捕蝴蝶女，才阴差阳错地踏入这个陷阱。
确实，警察们对新兴的义警们普遍没有好感。
往大了说，义警们动用私刑，破坏了司法公正；往小了说，全天下都是义警，那还要警察干啥？
蝴蝶女在房顶上听得银牙暗咬，自己出生入死，这些警察还拿自己取乐。
等所有人笑过后，陈瑞继续问道：“那如果这位蝴蝶女没来。他们的计划不就落空了？——难道蝴蝶女也是匪帮的人？”
“我不是！”一声反驳在屋顶上响起，听到警察们的耳朵里，不啻于炸雷。
上面竟然有人偷听？！
数个警察立即掏枪对准屋顶，陈瑞喝道：“是谁？下来！”
麦卡锡站起来，伸手制止住了众警察：“蝴蝶女。”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愤愤地收起了手枪。
“优秀市民，下来吧！”麦卡锡对屋顶喊道。
蝴蝶女躲的心怦怦乱跳，刚刚如果有人擦枪走火，也许自己已经破了相了。
明明从小就经常被人冤枉，为什么刚刚就那么沉不住气？
她深吸一口气，听着麦卡锡的叫喊。
要不要下去？
众警察期待地看着屋顶。
一条缎带垂下，接着一位美人如同蝴蝶般，轻柔地飘落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