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7月17日上午10点半左右,我们按老师预先约定的时间来到学校填志愿表。填报志愿是介于考试和公布成绩之间的一项重要内容。虽然是在教室里,也没有一点上课的样子,物是人非,今非昔比。虽然我坐在原来自己的座位上,也不是以前的我了。教室里空缺不少人,有的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地围坐小声商讨,有的人在闲聊,有的正伏在桌子上细心填写。班主任老师说过,提前打个草稿,不得涂改;有的干脆离开教室,出门外找寂静的地方认真的填表。苏文她们就拿着志愿表出去了。我是按照在家里与母亲商量并结合自己的意愿填写的,填完了,自己又检查一遍,我就交给了班主任老师。
我从教室里出来,往西一拐,发现苏文和两个女生正在教室西侧阴凉里借着凳子当桌子填写预示自己命运和未来的表格。一边填写,一边小声地嘁嘁喳喳。天气很热,接近中午,太阳像火球一样热辣辣地当头照着,她们看见我从教室里出来,停止了说话,都往这边看,距离很近,我也不知当时从哪里来的勇气,厚着脸皮上去搭讪。要知道,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跟女生们对话,两只手抓耳挠腮不知怎么放好,笨嘴拙舌不知怎么说话,具体说了些什么,我也记不太清了。大概意思是,我问苏文准备报什么学校,她说第一志愿准备报医学院,女生吗,学医挺好。我说你估计自己能答多少分?她说470分左右(实际苏文那年考了480分被TJ民政学校录取)。你家住什么地方?她说她们家是黑骏马村,离县城9里多地。她还告诉我,离县城不远不是有个黄骏马村吗,从黄骏马村往东一拐二里地便是。尽管她是女生,我是男生;尽管我们以前很少说话,但是苏文对我一点也不保守,也不忌讳,一股脑地都告诉了我。后来她又问我,你说我报医学院怎么样?似乎在和我商量,我也不知受谁的影响,建议她报医学院就报本科,可别报专科,专科没啥意思。我记得还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她说,还说不准,反正填完了志愿就走。我说:“那好,你们慢慢填吧。”
说完后我就往前走了,心里怦怦直跳,脸上火辣辣的,但心里很快也踏实了许多,至少我敢鼓足勇气和苏文说话了,尽管很紧张,不太自然,但还是大胆地说出口了,真正地做出正面交流。当时我就这么想,现在如果不说句话,以后可能今生今世也没有谈话的机会了。因为我的自行车在前边,我往前走时,发现前排教室后面阴凉处有两三辆自行车,其中一辆车上还挂着一个鲜红的布包,这便是苏文的自行车了。我清清楚楚地记得进校门时她的车子把上俨然有一个红布包。
学校门外有一个小市场,我在市场匆忙逛了一圈儿,百无聊赖的样子,有点渴,太阳已经偏西,我在道边小摊上花了一两毛钱买了一个大脆瓜,用毛巾擦干净,在阴凉里大口大口吃起来。关里脆瓜比黄瓜粗得多,含水量大,又凉又脆,还便宜,真解渴。吃完瓜,我想一会儿回家时和苏文她们一块南去,也许是最后的见面机会了。
等我骑着车子再回到教室前面时,发现苏文的自行车已经没了,人已经走了。我断定她们不会走太远,追,也许能赶上她们,至少我一个小伙子比女孩子们骑车要快些。没出县城时,我一边骑车,一边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搜索苏文的身影。主要是找那个自行车前面醒目的小红包。我骑得确实不慢,不一会儿就驶出县城。我抬头看时,远处油光闪闪得柏油路面有些刺眼,宽阔的马路上竟没有几个人,对面道上有两三个往县城来的人。天气正热,我出一身汗。我顿时像泄了气得皮球,有气无力地蹬着车子。也许苏文她们还在后面,我不时地回头看,回头看,始终不见一个人影,不一会儿就来到去往黑骏马村的岔道口,为什么她们还不来?是她们骑车过去了,一个女孩子能骑那么快吗?我不相信自己,是在后面还未到吧,是不是我匆忙之中没看清?我决定下了车子在树阴凉处等。等了大约有一个小时,倒是有几个骑车人从远处驶来,我想,可能是苏文她们刚过来吧,近了一看也不是,很快就过去了,终不见苏文身影。唉,等个人怎么就这么难呢?再不走,天黑之前我恐怕赶不到家了,毕竟下了公路还有二十来里土路。我必须得离开了,我依依不舍地向前骑去,一边往前走,一边还不时地往回头看一眼。唉,想见的人,众里寻她千百度,也不见人影。
再后来是到学校看考试成绩,我分数不够,我也没有见到苏文。我没有考上大学倒是不要紧,这样我要再见苏文就彻底泡汤了。我没有脸面再去找他,即使见了面又有什么好说的呢?以后更是杳无音讯,知道自己落榜,心情很是低落,好几天也没帮家里人干活,只觉得天、地、太阳都换了一个色彩,几乎无地自容,我由衷的感到身世浮沉雨打萍,打散了就很难聚到一起,和苏文分手容易相见难啊!应该说与苏文的事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