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阶段的学习生活总的来说愉快而紧张,男女生之间团结和谐,严肃活泼。同学们之间很少发生矛盾和摩擦。我们班在四个理科班当中,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各种活动包括歌咏比赛、运动会、元旦长跑比赛,在全年级六个班中(还有两个文科班)也是首屈一指,这都是我们全班同学共同努力的结果。
1987年秋天,省里搞队列广播体操录像活动,准备在我们学校搞试点。体育老师物色了半天,决定选中我们班作为重点排练对象。那两个来月,我们全班同学每逢上体育课就认真地练习,一遍一遍的重复,临录像那天又排练了好几遍。将近下午一点,骄阳似火,同学们还未吃中午饭,大家又累又苦又饿,真是应了那句话,台上几分钟,台下千遍功,一直到下午两点钟录像师才决定正式录像。我们全班同学团结协作,以最好的形象定格在录像上。
我们所在的高中是一座三层高的教学楼,楼房是1984年建成的,每层有6个教室,高一年级在一楼,高二年级在二楼,高三年级就到了三楼,步步登高。楼房建成之前学生们就在院里的青砖大瓦房里上课,现在那些大瓦房全都用于宿舍和实验室了。
秋后的时候,学校里换了上下铺,代替了以前木板床,又节省了不少空间。高低铺的优点就是容量大,同学们之间不互相干扰。但是,我可不敢睡上层,因我以前有过撒呓症的毛病。
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星期六下午放学回家歇礼拜天,我和几个同学背着几件衣服和几本书,二十来里地走回家的。晚上靠炕边睡觉,也不知怎么啦,半宿拉夜地把搭脚被踹到炕底下去了,人也窜到了炕沿边上,险些掉到地上去。
上高一的时候,那年漫长的暑假里,我和同村小学时的一名同学结伴去县城。我去的目的是拿几本书。因为放假时拿不了,我把书箱寄存到学校附近一位同学家里了。我那位小学同学他去县城是看望一位他在职业高中时的密友。我们俩骑车子半天就到了县城,我取书也没用多长时间,我陪同学找他那位朋友倒是颇费了一番周折。他朋友家在县城东十里远的一个乡村。我们去他家找他时正好赶上他还不在家,家里人说出去办事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挺扫兴的,大老远跑来还未见着人,我们就准备往回返。在我们准备回家的路上又恰巧遇见了他。因为不是我的同学,不太熟悉我不便插话。我的同学和他那位朋友在道边树荫里唠了半天,看得出老同学轻易不见特别亲热。经介绍我们也都认识了。我们原打算说一会儿话就回家,见见面、叙叙旧,不闷得慌就拉倒呗。同学的朋友不干,说什么也不让我们走,非让我们回去,说家里有地方住,非让我们住下第二天再走,这时也已是下午四点多了,夕阳正西,回到家也得贪黑,盛情难却,我同学也劝我住下,明天一早走,我也就同意了。
当时同学的朋友已毕业在家务农,正在处对象的热恋当中,他的对象是职业高中时的同学,碰巧在路上我们还看见了那位姑娘,高个、苗条身材、白里透红的脸上镶嵌着一双俊俏的眼睛,梳着时髦的发型,一表人才,骑着一辆轻便崭新的自行车。他们两人说话时,那位姑娘离他有五米远,手扶着车把,身朝前面向后侧着脸,显现出农村人那种含蓄和羞涩,在外人面前不好意思的样子。听他们话里,他们两个相处,有一方家长不太同意,两人是自由恋爱,情投意合,用通信的方式秘密联络,。他们俩隔村居住,常常在一个老地方约时间会面,距离那么近还写信联络,挺浪漫的。我们也都进入了青春期,感情的东西还不太明白,但对于年轻男女谈恋爱的事很敏感,也很感兴趣、挺羡慕的。
晚上我们三个人又说了半宿话,东拉西扯,山南海北。我也不时能说上几句话了,但我主要是扮演听众,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才睡觉。我们三个人睡在一块木板床上。睡前,我的同学关切地对我说:“宪章,你睡觉爱翻身吧?要不,你在里面睡?我们两个在外面挡着你。”我倒没说自己爱撒呓症,但是,我答应说“行,我就在里面睡吧。”这回应该没事了,我在里边靠墙睡,外边两个人挡着,省得掉到床下去,头上仅有半米宽的距离就是墙壁。熄灯睡下,睡梦中我就觉得我在一个杂草遍地的水沟里,连泥带水,又湿又凉,还有青蛙泥鳅什么的,我就跪在那里无所适从,我连滚带爬想挣脱出去,只听“扑腾”一声,我从枕头前边窜了出去,重重地掉到地上,地面是砖铺的,膝盖磕的非常痛,朋友赶紧开灯一看,我的膝盖都磕破了,我赶紧用手按住伤口,才没有大量出血,第二天骑车回家,膝盖一直痛着,伤口还未愈合,多年以后还留有痕迹。
我们学校的上下铺是铁架子做的,两台双人铺之间距离有半米间隔,以便上下人或进出方便。我选择了下铺,靠门口,下铺的三边会有三百毫米高的铁栏杆。有一天午休,也是星期天,刚从家里骑车回来,我竟然在睡梦中越过铁栏杆掉到了两铺之间空隙的地上,连我自己都纳闷,睡觉的时候我是怎么过去的,幸亏铺矮,没什么危险,幸亏我没在上铺睡觉,这要在上铺睡觉还得系安全带呢。
转眼到了高三这一年冬天,不知学校方面怎么考虑的。大冬天里我们的教室从三楼搬到楼下一旧教室,那间大房子窗户不严,四面透风,没炉子,没暖气,寒气逼人。上课时穿着棉袄还感觉冷。尽管天气寒冷,但是我们比较团结,愉快地度过了那段时光,互相帮助,团结友爱的气氛洋溢着班集体。
就说去热水房打热水吧,热水房外面有六七个小水龙头,全校一千多人同一时间去那里打开水,势必人多拥挤,时常有人的暖水瓶因拥挤而爆裂。在我的印象里,“壶胆”就是从那时起,由原来的一块八毛六,一下子涨到两块多。我们班的学生常常发扬“钉子”精神,只要有一个人在里面接上水,后面的人就陆陆续续,源源不断地往里递暖壶,一个个接满水,通过人群的夹缝传出来。那时也不管男生女生,也不管先来后到,只要是一个班的同学都顺利地打上开水,别的班的同学很难靠近,“眼馋”,也特别嫉妒。
不论是领饭或是打开水我都不抢先,我属于甘拜下风不与争锋的那种人。所以每次都是等人家都领回饭来,没多少人了,有的都吃饱了,我才去,尽量错开人多高峰时段,避免了排队久等的枯燥和烦恼。
我们一般领回饭来在宿舍里吃,吃完饭以后再去教室取暖壶打开水,我的暖壶就在教室最前面,挨墙靠跟放着。在一起排着的还有几名女生的暖壶。有一次吃完中午饭,我急匆匆地走进教室拿暖壶时,发现我的暖壶已经沉甸甸的充满热水。明明之中我的暖壶已经空了呀?谁把水给我灌满的?我很纳闷,是同桌小孟吃完饭打来的水?不对呀,他也没有暖壶,他从来也不打开水的。那儿就有一个暖壶是我的,其他的都是女生的。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不知是谁帮助打来的水,我还矜持着不好意思喝。我要弄个明白。
又隔了两天,这天中午刚下课,我还未离开教室,苏文和另一个女生就去打水了,她拿起壶就走。我抬头看时,这不连我的暖壶也带上了吗?事情全明白了,原来苏文她们是先打开水后领饭,原来我的热水瓶也是她们帮助灌满的。其时由衷感激,她那么娇小的女性,打水的人那么拥挤,人那么多,手提两个大暖壶,还有一个不是自己的,难能可贵。我作为一个大男孩有点坐不住了。从那以后每逢中午下完课,我也抢着去打开水。顺便把女生们的暖壶也带上,不管学习多么紧张,课业负担多重,那种互帮互助、助人为乐的气氛伴随着我们一直到毕业。高三年级的学校生活不是最幸福的,不是最灿烂耀眼的,但是是永远最值得怀念的。
我这个人性格孤僻,不爱交际,尤其不敢与女生说话,就在中学的六七年中,包括初中阶段,很少跟女同学直接对话,即使眼光对到一处,也很少开口,只是面面相觑,因为我一见女生就拘束,一说话就“架高粱头”——脸红。即使快到高中毕业时,我和苏文有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会心一笑,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说过话。可能对彼此都有某种感觉,月朦胧,鸟朦胧的,愿意在一起交流,正像歌中唱的那样“你未曾见过我,我未曾见过你,年轻的朋友在一起呀,比什么都快乐,溜溜的他……。”
尽管我和苏文对视时觉得不太自然,但还是特别渴望那种眼睛与眼睛的相遇。英语老师董老师是一个很特别的老师。有时下午第一节课是英语,董老师一走进教室发现同学们死气沉沉的,一个个无精打采地昏昏欲睡,就号召全班同学们:“起立,唱一首歌,活跃一下气氛。”文娱委员起头,我们就开始唱:“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唱完歌,我和苏文对视一笑。其实,我爱唱歌、也爱听歌,我从小就对音乐有浓厚的兴趣。小时候割草回来,听到大队广播里放《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得放下草筐,站住,听完了再走。晚上我哥上夜校,我陪着母亲一直到晚上八点半听完了《国际歌》才睡觉。虽然我是一名男生、虽然学习繁忙,我对音乐还是特别喜爱。这在苏文看来可能是一件好奇的新鲜事——他怎么一个男生还爱唱歌?每每唱歌的时候,特别是我们纵情高歌的时候,苏文侧过脸来用眼睛的余光瞅着我禁不住直笑。我心想,“你笑什么,音乐无界限,男女都一样。”我们上初中时有一个班的文娱委员就是男生。
高中的学生富有激情,同时也具有斗争精神。高三年级第三次模拟考试的时候,那天早晨,同学们去食堂打饭,结果领回来的全是前天剩下的发酸的馒头。表面开裂了口子,菜也有点腐败的味道。有的同学一尝有味,提议同学们把饭退回去,更换新的食物,顿时大家一呼百应。我们全体男生都一起去食堂找管理员交涉。但食堂的负责人说,“由于天气炎热,馒头确实酸点,但没有腐败变质,我们都是吃得这样的馒头。”饭菜不予退换。我们高三的同学们团结起来,号召大家谁也不吃饭,有的静坐,有的去找校长理会。眼看着到了考试时间,校长知道后,才去食堂了解情况。最后食堂方面把馒头切成片,重新油炸一遍——白面东西不能浪费,又炒了新鲜的菜,同学们才吃上了饭,模拟考试也推迟了。食堂的员工们也因此受到了学校领导的批评。高考期间学校里为我们准备了可口的饭菜,有一天中午,天气特别热,我们还吃上了久违的切面。在学校里那么多学生能吃上切面,开天辟地头一回啊!每个同学都端着饭盒去食堂领饭,等领到我们班时,食堂的伙计们在后面小声说:“这个班的学生爱找茬,爱起事儿,给他们多放蒜泥,少放芝麻酱”。通过这件事,同学们体会到,正义定能战胜一切邪气,团结就是力量。
毕业在即,同学们不管考上与否都必须分手,感情这东西谁也说不清。古人云:“问世间情为何物”,此时的心情是最复杂的、愁闷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特别是想想毕业以后,多少年都很难见面,心里充满了无限感伤。
我曾经多次想象高中毕业时我们分别时的情景。那将是最后一次见面,也许可能是永远的分手。也许可能在回家的路上,我和苏文可能还有别的同学一起往回走,那时我就什么也不怕了,反正毕业了,反正以后谁也见不找谁了,还有什么可担心和顾忌的?一定大胆地和她说上几句话,让她知道我特别愿意和她说话。当然,人家要是不热情我也能看得出来。另一种场景是,考试完以后,反正也不上课了,自习课也没人管,同学们在教室里可以朝前朝后随便坐,可以自由窜座位,跟新年联欢晚会似的。也可以男女生围在一起,这样我就能和苏文随便聊些什么。但是这些都是凭空遐想,一个都没有出现。结果连最后对视一面的机会也没给。
考完以后,想同学最多是女生,最想见面说话的是苏文。当时,毛阿敏《思念》最符合我每时每刻的心情,那节奏,那歌词,那情感,字字句句打动着我的心:“你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不知能作几日停留,我们已经分别的太久太久……难道你又要匆匆离去,又把思念当成一次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