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不会因为你意识到要去抗争,就能立即改变。磨难也不会因为你知道它总会过去,就立即能放过你。
你能做到的,就是继续保持坚定的信念!
从吃过别人吃剩下的火锅以后,他认识到自己已经正式过上了流浪的生活。但是他不再是纯粹的一点不作为了,他开始尝试重新找工作。他愿意给人做装卸工了,冬日里他把外衣脱掉,满头是汗的干活,想起报酬只有一顿饱饭,还有一些很少的工钱,他很沮丧,但只能继续着。他在医院还有车站帮人排队,一排就是十几个小时。他还开始收集一些瓶瓶罐罐,往废品收购站送,他成了标准的拾荒者。
他的衣服越来越破,头发越发的像黑色人种的发质,全部打结在一起,只不过比一般人头发留得都长一点。因为这样,他倒是彻底的放开了自己。他根本不必去花钱住旅馆,因为他根本就不用洗澡。他就住在桥洞里、商店的屋檐下,银行24小时的ATM机营业厅里,甚至是泄洪渠末端干燥的排水管里……只要能遮风挡雨、足够温暖,能够让自己入眠的地方,都成了他的临时居所。
他的身边带的破烂也越来越多,各种瓶瓶罐罐、旧报纸、硬纸箱子、铍铜烂铁的弄了一堆。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倒腾出一个生满铁锈的小推车,用个绳子拉着这些家当,走到哪里踢里哐啷的乱响。
他虽然很是落魄,但是已经从一个游离在外的人,走近了这个城市,成了一个生活在城市边缘的人。他虽然还不能说不用挨饿,但是起码没被饿死。他捡过垃圾桶的的剩馒头吃,被狗扑咬过,被保安揍过,甚至还被饭店老板拿菜刀追过……
痛到超出极限了,也就感觉不到什么是痛了。还有比这样的生活对自己来说更狠的吗?那估计就只有死亡了吧!如果必须要死,那也没什么,来的快点吧!李安民心里总能轻松的这么想着。
而有这样豁达的变态想法,不是一蹴而就的。是因为安民认识了一个人,而认识这个人也是有一段过往的。
那是一个充满死气的夜晚,年关刚过,异常寒冷。安民今天的收获着实不怎么样,白天没找到散活,捡废品也就挣了十块钱,还不够吃饭的!刚才到一个银行ATM机营业厅里过夜,被一个赶过来的保安踢了几脚,于是自己只能落荒而逃了。
安民也是有自尊的,也想上去和这个保安狠狠干上一架。可是这流浪的生活逼着他学会一个道理,得过且过吧。如果每个过来赶你走的人,你都和人家动手,那自己就什么都不用做了,天天和人打架好了。到头来自己一定是第一个被打死的人!
安民拖着他的宝贝小推车,车上破烂已经被卖了,安民拉的轻快。寒风肆掠,安民习以为常。他昂着头,眼睛眯成一条线,脏乱的头发在狂风中四散舞蹈。他路过一个酒吧,白天经常从这里经过,大门紧闭的仿佛很久没开门营业过。可现在到了晚上,霓虹灯闪烁,仿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在门口多远的就能闻到舞台人造烟雾的气味,让人联想舞台上是个什么样子的。而各种酒类、水果的味道,以及女人身上各种的香水味道,都混在了一起,往外扩散着。
门口就站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浓妆女子,穿着艳丽,十几厘米的高跟鞋把原本不高的身材点缀的异常高挑。原本没有什么材料的身体,不知道用了什么,被包裹的凹凸有致!灯光昏暗,看不清女子脸上的皮肤,但是因为粉底涂抹的太厚,又忘记打腮红,显得惨白。五官倒是涂抹的很清晰,眼睛原本不大,用眼线和深厚的眼影勾勒出了立体感,显得眼睛大了好几圈。还有一对紧密的假睫毛,因为太长了,像两片扫把头一样,在空气中上下翻飞着。嘴巴原本就很大,嘴唇却涂成了深红色,看着像嘴巴出了血。
其实,要不是妆画得太俗,这么一个普通女子,一定会被装扮的极致起来,起码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出任何破绽。
而这个女子正在用恶心的眼神盯着李安民,手里夹着一根细长的白色香烟,淡淡的烟气飘散到脸上,让她的眼神显得更加若有所思。她对这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男人,充满了鄙夷!不是鄙夷拾荒者的职业,她现在正想的只有:这个人口袋里一定没钱!
李安民也好奇的盯了她一眼,因为他也感觉到有不怀好意的眼神传递过来。
正在这时,一辆货柜车开了过来,连同司机下来两个人。他们一个打开后面货柜的门,一个冲进酒吧,开始往外搬东西。搬出来的都是空酒瓶,或者是喝了一半的酒。安民确实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好看的酒瓶!他只在工地的时候,喝过几口三叔最喜欢喝的西凤酒。绿瓶的那种,500ml,55度,二十几块钱一瓶,安民很清楚的回忆着。
这些瓶子比西凤酒的瓶子好看不知道多少倍,难道酒也很好喝吗?上次喝了几口三叔的酒,可是觉得不太好喝呢。安民把宝贝小推车顺势拖了回来,站一边盯着看。司机看看他笑了:“干啥!要来两口?”
李安民想也不想的直接点头,点头的时候眼神都没有离开过酒瓶子,他不是酒鬼,他只是好奇。当眼前出现了半瓶洋酒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司机继续笑着说:“这个瓶子也送你了,我不回收了!”安民点头表示感谢后,拿着半瓶酒离开,而那个站在门口台阶上的浓妆女子对他更加鄙夷了。
“这个鬼穷疯了吗!诶呦我去!吓死本宝宝了!这半瓶洋酒居然都要!是否过期了暂且不说,店里的洋酒就没有一瓶是真的好吧!真是日了狗了,我们姐妹们平时见到哪个孙子喝洋酒的,是立即要躲开的,这个鬼居然……”女子用自己独特的言语在心里恶毒的谩骂着。
一个小时过后,白天李安民被踢了几脚的银行大门里面,躺着一个不知死活的流浪汉,身上一股酒气,而这个人不是安民这小子还会是谁哩!他拖着他的宝贝车子,一边走一边喝着闷酒,心里憋屈,他可不敢再哭。于是开骂吧!骂天骂地,把他想骂的人通通骂了一遍!着重骂了那个今天踢了他几脚的保安龟儿子!于是不知不觉的又走回了这里,对着银行大门狠狠吐了一地以后,就钻进去躺下了,跟进自己家门一样的熟练!
许久,小推车离安民远远的停着,他现在什么也顾不上。会踢人的保安早就来了,因为呕吐物的气味实在太熏人,他门口远远站着,气的脸都绿了!
安民睡了好久,正要清醒。保安又叫来的一个人到了,一人一只脚,把他跟拖麻袋一样从里面拖了出来,也没有管安民的后背是否会被当成拖把,或许根本就是故意的,在经过大门的时候,用他的后背把之前吐的东西也擦得差不多了。保安边拖边骂街:“真没想到龟儿子还很重,大半夜这折腾的!”
安民被无情的扔在银行大门对面的花坛边上。外面很冷,虽然安民喝了酒,但是现在还是感到冷了。他喝多了起不来,浑身没有力气,可冻的受不了了。
他想,今天自己会被冻死在这里了!他模糊的开始回想一些应该此刻去想的事情。还想到现在这种死法,和阿莱的死法有什么区别,死后的样子是否都差不多呢?后来一想,嗨,人都要死了,管那么多干什嘛哩!
突然,一件充满霉味、沾满油渍,脏兮兮的厚被子扔在了安民的身上,安民模糊间感觉到有人在给他整理并压住被角,不让冷空气跑进去。而身体瞬间温暖的安民也很奇怪,是谁,难道是保安那小子良心发现了?
安民没看到人,一嘴酒气,缓缓的说:“龟儿子,看你还管我死活,今天踢我几脚的事就一笔勾了嘛!”
一个三十岁左右灰头土脸的男人,脸比安民脸还脏呢!他把脑袋凑过来,一脸的温情,关心的说:“谁踢你了!胡咧咧个啥!你好生睡下嘛,我的被子暖和着哩!都出来讨饭的,相互照应也是应该的。我残疾了,腿脚不利索不能干活。你年纪轻轻的,也出来干这个,哪里不好了么?”
李安民一阵无语,说;“我亲哥!啥时候我说我是讨饭的嘛,我捡废品的!还有我四肢健全,平时还能找点短工干了嘛!”说着突然又想到什么,继续说:“那个龟儿子把我弄出来了,冻死我了!对了哥!你叫啥,我真得谢谢你!”
“我看你这收废品的跟我这讨饭的混的差不多了嘛!没啥区别!没啥区别!说干啥的都行,哈哈哈哈……”这个男的笑开了花,又说:“我叫蔡嘉年,人送外号:痞子蔡!”
“痞子蔡?我还轻舞飞扬哩!这么老套的名字哦!也敢拿出来糊弄人么!”安民笑道。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笑着,谁都不知道,从此他们成了很好的朋友。蔡嘉年是一个腿脚残疾,走路需要拐杖的乞丐。李安民是一个年少无助,吃遍人间苦楚,挣扎在温饱边缘的拾荒者。
没想到后来这个身有残疾的乞丐,给这个拾荒者带来了很多新的认知,这些认知帮助正在树立人生观、价值观的李安民,慢慢的度过阴霾。
安民很快会张开臂膀,重新迎接阳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