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骗同学们说已经报了案,警察立案后就会着手调查的。
其实,那张“状纸”早已被我撕得粉碎,丢进了巷子尽头流浪狗那日的狗窝里,那日凶悍无比,我料定没人敢去捡回来。
那日的名字是陈牧洲取的,那日在藏语里面是黑蛋儿,黑黝黝的意思。
虽然,我无从知道“那日”的意思是不是陈牧洲信口胡诌的,但是,黑黝黝的确符合那日的特征。
除此之外,他瘸了一条腿,脸上还有一条难看的疤。
他对谁都小心防备,虎视眈眈,唯独对经常给它送骨头的陈牧洲和我除外。
我抚摸着那日那油光瓦亮的脑袋,我告诉它说陈牧洲是个死骗子。
它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我,我突然想起了某个突如其来的大雨的午后,我和陈牧洲用雨衣来为那日搭窝的情形。彼时,落汤鸡一般的浪漫,现在看起来却是那样的矫情。
好在,对于贵族学校的家伙们来说,那点钱算不了什么大事,渐渐地人们开始淡忘陈牧洲,淡忘了那个“已经立案”了的诈骗犯。
只有我,还是会经常厚着脸皮去川菜馆要骨头,路过那日地盘回家时,偷偷丢进它的狗窝里。让人奇怪的是,那日已经渐渐习惯了吃辣。
我没妄想能再见到陈牧洲,我想他连名字也许都是假的。
可是,某一天,从小巷经过的我,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身影消失在拐角之前,甚至还躬身摸了摸那日的脑袋。我确定,那必是陈牧洲无疑了,就算我“老眼昏花”看错了,那日也不会认错,不会允许除我们两人之外的任何人摸它脑袋。
“陈牧洲,陈牧洲!”
我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可是,拐出巷子的他似乎并没有听见我的呼喊,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轻。
我开始跟那日一起飞奔,向着陈牧洲消失的方向。
可是,十几分钟后,坐在路边气喘吁吁的我终究没有追上他,我沮丧地将那日搂在怀里,隐忍了那么久,终于第一次趴在它背上哭了。
我说:“为什么要骗我,我曾那么相信你!”
泪眼朦胧中,我看见了熟悉的帆布鞋、牛仔裤。
我缓缓地抬起头,面前果然站着那个一脸坏笑的少年。
条件反射般,我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一边像个八爪鱼一样牢牢抓住他的胳膊将他缠住,一边大喊大叫:“抓骗子,大家快来抓骗子!”
然而,我的话还没有完全喊出口,陈牧洲就紧张地捂住了我的嘴巴:“我不是骗子,乔小安,你要相信我。”
鬼才相信他呢,除非,他将那些钱重新“吐出来”。
“那你告诉我,你骗那些钱干什么,你很缺钱吗?”
我没想到的是,陈牧洲居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是很缺钱,但是原因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而且就算我现在告诉了你们,也没人会相信的。相信我,用不了多久,我就会给你们一个完美的解释。”
说话间,他轻轻地抽了一下被我抓紧的胳膊:“快放开,有人来了。”
我顺势回头,便看见了我们班的几个男生。
很明显,他们也发现了陈牧洲,估计是我刚才大叫陈牧洲名字时被吸引过来的。
“没时间给你解释了,快放手!”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曾经骗过我一次的家伙,我只知道,自己若不放手,那几个男生肯定会将他抓住,扭送到派出所;而我一旦放手,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肯定会被当成他的同伙。
我看见对面的陈牧洲一脸的焦急:“放手啊。”
最终,我居然真就鬼使神差地放了手。
我看见三两个男孩向着远处拼命追去,而其中一个吃着冰激凌,跑不动的胖男生转过头,一脸坏笑地看着我:“果然哦乔小安,你们……”
我想不明白陈牧洲为什么会再次出现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巨款”到手的他本不应该再出现在案发地的。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得知,其实,他那次“潜回”小城,是办理支教手续。要怪就怪他长得太嫩了,明明比我们大了好几岁,还能扮演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