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惨了。
学校里开始四处散布我跟陈牧洲的流言。
我被同学们分化隔离,校长甚至亲自将我叫去谈话。
虽然,他们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我和陈牧洲真的是狼狈为奸,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心中有杆秤。现在想来,那些日子只能用生不如死来形容吧。后来,我甚至还产生过戴罪立功的念头。
我猫在那日的狗窝附近蹲点守候,期待着能亲自捉住陈牧洲。可是,自从上次离开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陈牧洲再也没有出现过。学校里,关于我们的流言也渐渐淡了,不知道为什么,那时的我反而微微有些失落起来。
我还是习惯放学时经过那日的地盘,有一次,甚至还认错了人,将另外一个男孩的背影当成了陈牧洲的背影,结果被人家骂了一句“花痴”。现在想来,那个被我强行扭过了肩膀的家伙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他脸上露出了极其厌恶的表情,居然还用手猛推了我一把。
于是跟在我身后的那日,就箭一样冲上前去,稳准狠地咬向了他屁股。
那一次,我赔了人家几十元包扎费,又掏钱请他打了狂犬疫苗。
医院走廊的角落里,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突然意识到似乎所有倒霉的事全都自陈牧洲开始。我发誓,有生之年,定要走遍千山万水找到他,让他“血债血偿”。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几个月后,我真就再次看见了陈牧洲。而令人费解的是,这个在学校里名声极坏的家伙,居然有胆量单枪匹马地“杀”到我们班。结果,呼啦一下,他就被班上的男生给围住了。
我在人群后面跳着脚,我甚至摸起了卫生角的一根拖把,时刻准备着洗刷清白。
人声鼎沸,叫骂声中,我听不到前面的陈牧洲到底在大声地跟同学们解释着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原本围在最前面的同学将信将疑地散开了一条缝。我一看,机会来了,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于是,大叫一声,还带着泥水的拖把就直直朝着陈牧洲的脑袋盖过去了。
时间,仿佛一下子静止下来。
我看见自他发梢滴下的泥水啪嗒啪嗒地落在他手中的一张照片上,照片中,他正跟一群皮肤黝黑的西藏孩子站在一起,而他们身后,是一座正在修建中的小石桥。孩子们的面前还拉起了一条横幅,横幅一看就是陈牧洲用毛笔写的:“感谢青岳中学高二三班的哥哥姐姐。”
我的脑子有点懵,突然不明白这家伙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然而,陈牧洲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更懵了。
他置生死于度外“杀”回高二三班,居然胆敢再次开口要钱。
脸上泥水点点的他,嘴角带着笑,他说上次募集的那些钱修建了爱心桥,而现在那些孩子们需要一个图书馆,一座小小的,用不了多少部藏书的图书馆。
瞧他那话说的吧,他那叫募集吗?他那叫连哄带骗!
仿佛没人在乎陈牧洲的狼狈和我手中依旧颤动着的拖把,有人甚至还发出了理智的嘘声:“切,拿一张破照片就想忽悠我们,说什么自己在那支教,我看全都是群众演员吧?”
“就是,就是,干脆将他交到派出所,是真是假一审便知。”
有人开始起哄,人群再次聚拢起来。
明显的,对面的陈牧洲也有些急了,法律上的事情大家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些的,无论他那些钱最后是不是支援了藏区的孩子,但起初他的确是骗了大家的钱的,仅这一点他就肯定会被追究刑事责任。
我看见陈牧洲透过人群,用一种乞求的目光看向了我。
当初,他就是利用我这个班长的身份博得了全班同学的信任,现在,似乎又想要故伎重演。可是他怎么就不想一想,我现在什么地位啊,我已经被他搞得一点威信都没有了,又怎么可能帮到他。
我强迫自己不要去看他那极具蛊惑性的眼神,可是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以前的种种,我觉得一个同情心泛滥,每天都给流浪狗送骨头的家伙,似乎真的不可能坏到骨子里。我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心说“死就死吧”,然后,挥舞着拖把,横在了陈牧洲和那群想要扭送他进局子的男生之间。
我的“反水”为原本毫无招架之力的陈牧洲赢得了时间,他又从书包里掏出了好多照片,甚至还包括上次回来办理的“支教证”。
他说:“你们仔细想想啊,那些钱对你们来说也就坐一次飞机,甚至都不够出国旅游一次,买不了一双名牌运动鞋,可是对于那些孩子们呢,我这叫劫富济贫你们懂不懂?”
估计他是有点慌不择言了,“劫富济贫”这样的词这时候怎么能用呢,果不其然,一个男孩再次吹胡子瞪眼向前一步,而我手中的拖把则直直地顶在了他的鼻尖。
“谁能证明你说的这一切是真的?”
人群里,有人戳到了重点。
“你们可以选一个代表跟我一起去看一看啊,看一看那里的孩子,看一看他们的生存环境,一切不就明白了?”陈牧洲反问的同时眼神四顾。
起初,有好几个男生跃跃欲试,说自己想跟着一起去。
“可是,我先声明,那里没有机场,到了拉萨后,还要做十几个小时的公共汽车,翻越好几座大山,我不保证你们的身体能受得了。”
原本站到人群外面的几双名牌运动鞋,此时纷纷退了回去。
这个时候,人们才再次想到了我这个“领导”:“当然是乔小安去考察啦,她是班长嘛!”
此时,他们倒不害怕我是陈牧洲同伙了。
“对,对,乔小安,她最合适了。”
我看见陈牧洲将目光转向了我,我放下拖把,腾出一只手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望着陈牧洲那求救般的眼神,我突然不明白,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