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两位老人家的谈话也告了一个段落,招呼老刘他们进去。三个年轻人鱼贯而入,垂手侍立,等待隋老训话。
隋慕柏眼神中透出慈爱的目光,对叶冬说:“叶冬,你黎大爷就留在我这里,他岁数大了,经不起折腾。你们三个年轻人去外面住吧!我这里就不留你们了。我知道这回来,你有很多话要对我说,不必急于一时,你们回去先好好睡上一觉,整理好思路,把事情全部捋清楚,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想好了,咱们明天就谈。”
接着,隋老又对老刘说:“俊峰啊,帮我给隋五打一个电话,让他今晚在谭家菜订上一桌,我要宴请我这位黎老弟,你们几个年轻人也要来坐陪,不过咱们有言在先,别的事不谈,我们要叙旧!”
老刘点头答应。
隋老又面向罗烈,微笑着说:“小罗,我让你看的书你看完了吗?”
罗烈摇头。
隋老接着说:“那本蒙文通先生的《古族甄微》你先带走看吧,其中有说不得的道理,需要靠你自己去领悟,看完了再还我。”
罗烈点头。
三个人见隋老吩咐已毕,当下和两位老人家告辞,离开了隋家。
至于怎么找酒店入住,怎么打电话通知隋五订晚宴,自不必说。绵绵细雨,天色昏暗的南京城也构不成对三个人的吸引。三个人就留在酒店当中,老刘和叶冬酣然入睡,罗烈则手不释卷。一个白天的光景就这么虚度。
可能是因为南京城下着绵绵细雨的缘故,天色很早就黯淡下来。叶冬和老刘心里都装着事,要不是实在困倦难耐,两个人根本不打算睡,如此这般,也就刚刚歇过乏来,他们就再也睡不着了。
老刘伸了一个懒腰。从床头桌上拿起香烟,半躺着喷云吐雾。烟雾像一缕游魂,飘散到半空,才摇曳散开,老刘藏在烟雾中,烟头像一团鬼火,忽明忽暗。
罗烈斜了他一眼,淡淡地问:“你怎么不睡了,在想什么?”
“哎——”老刘长叹一声,说道:“在想烈山呢,想那个泰哥和阿霍会怎么对付他?可能会严刑逼供,估计他宁死不招,这样一来,少不了一番皮肉之苦。哎——,我这个苦命的师弟啊,身逢大难!”
罗烈的神色也悲苦起来,轻声提醒着:“你小点声,别让叶冬听到!以我对他的了解来说,要不是为了听听隋老的建议,他早赶到屈吴山去了。”
老刘切了一声,无所谓地冷笑道:“你以为他还睡的着?天真,我猜他正偷听咱们的对话呢!”
罗烈起身,踱到床边,刚要俯身去查看,就听叶冬说:“都省省吧!没工夫听你们胡扯。我打算明天一早就动身,赶往屈吴山。你们留在这里,听听隋老和黎大爷的意见,然后再去靖远找我汇合。记住,这次咱们可能要接着去临潭的圆城寺,得通知脚趾他们准备好装备。”
老刘闻言,从床上一跃而起,“什么?你明天一早就走!这里的事没你可不行,很多问题别人也说不清楚啊!我看那个泰哥和阿霍的目标是金印,只要他们一天得不到东西,就不敢对烈山怎么样。我刚才之所以会那样说,只不过是为了吓唬吓唬罗老师。怎么把你给骗住了?小叶呀,你动动脑子,别冲动,现在事情的关键是搞清楚来龙去脉,这才是重中之重。你想想,从老叶失踪到现在,咱们就像是没头的苍蝇一样瞎打瞎撞,可是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这样下去,就会被别人给玩死。是不是这个理儿?相比较于咱们的一头雾水而言,咱们的对手好像都比咱们清楚,你不觉得奇怪吗?现在是唯一的机会,没准就能从两位老人家的嘴里得到实情,你不会狗熊掰棒子,丢了西瓜只捡芝麻吧!”
叶冬犹豫了,老刘的话正是他心中所想,可是烈山,他是为了自己才身陷囹圄的,自己怎么能袖手旁观、弃之不顾。当下,他依旧嘴硬,言道:“说来惭愧,我这个当儿子的对父亲的了解,还不如你这个朋友来的多,你留下也是一样。我还是要去救烈山!”
老刘不怒反笑,“哈哈,你真是糊涂了,金印不到手,你拿什么去救人?咱们最快明天中午才能拿到金印,你一早动身个头啊!再说了,说到和烈山师弟的感情,你还比得过我师傅,那可是明面上的师徒之情,私底下的父子之意,要是真有大危险,我师傅他老人家还能坐得安稳!可是你看看隋老,稳如泰山,还要大宴宾朋,一切就好像胸有成竹一般。小叶,我劝你,你也得稳当点。别毛手毛脚的,坏了大事!”
经老刘这一番解说,叶冬和罗烈都觉得言之有理,于是,叶冬也不再坚持自己的想法。
时间眼看就到了五点,三个人动身前往城市名人酒店,赴隋老爷子的宴。
老刘和隋五联系,知道老人们刚刚动身,三个人也不敢先入为主,只好在酒店的门前等候。
都市名人酒店位于鼓楼区,毗邻鼓楼广场、湖南路商业中心,地处闹市,是一座五十一层的四方形高大建筑。楼呈正方形,如一座方山耸立,又似一根巨大的榑木直插云霄,与黑沉的天幕相连。巨大的射灯放射出金色的光芒,笼罩在方楼的四周,将整座大厦装点成金色的圣山一般,更显得卓尔不群。
就在三个人仰头观望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别克牌轿车驶到门前,老刘连忙小跑两步,打开了车门,从里面搀出来黎种民和隋慕柏两位老人。
隋老身穿青布对襟衣裤,脚下一双千层底布鞋,带着眼镜,一副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打扮;黎大爷则是一件白色发污的确良衬衣,藏蓝色长裤,遍起毛边的杂牌旅游鞋,手里拎着他的黑色革包。两位老人无论从精神气质、面容长相、衣着穿戴上来看,都截然不同。
隋五去停车,叶冬搀着黎大爷,老刘搀着隋老,一行人就要往里面走。就在这个时候,一辆白色的路虎疾驰而来,车子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在他们的身后停了下来。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齐齐转身观望,就见车门一开,一名****走下车来。
这名妇人,面若桃李、肤白胜雪,一双大眼睛顾盼生辉,但是眼角眉梢却掩不住岁月的痕迹,有些许细细的皱纹,她衣着华丽,雪白的脖颈上,五彩斑斓的珠链光华闪烁。
叶冬一愣,刚要开口,那名妇人早走到近前,招呼道:“叶冬,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错,这名****正是涂珊珊,叶冬连忙热情地打招呼,“涂阿姨,您怎么也在南京?噢,我给您介绍介绍?这位是~~~”叶冬用这通看似热情的所问非所答掩饰住内心的慌乱。
隋老的眼神中现出几分迷茫,嘴唇嚅动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你是~~~阿姣!”
涂珊珊一下就愣住了,盯着眼前的这位老者,眼中顷刻间注满了泪水,激动地叫道:“您是隋老,隋叔叔!”说着,一把握住了隋慕柏布满老斑的双手。
老刘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心里暗自称奇,这个娘们真是无孔不入啊,这都让她给找到了。他注意到了,当涂珊珊出现以后,特别是隋老认出她之后,黎种民的神情就越来越不对劲,虽然表面似乎很平静,但是从他脸上的皱纹不经意地变幻来看,他的心中一定是波澜起伏,他也认识这个涂珊珊,不但认识,而且似乎心存畏惧。
在寒暄声中,一行人走进酒店,涂珊珊自然也成了隋慕柏的座上宾。叶冬心里的疑惑备至,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位涂阿姨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叶冬内心中对涂珊珊的好感一瞬间烟消云散,全部变成了狐疑,他脸上虽然还保持着僵硬的微笑,可是内心深处却泛起了一阵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