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曼丽父亲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踉跄了一下,老泪纵横,对着何曼丽母亲吼道:“走吧,老太婆,你还嫌我们的老脸丢的不够是吗?”
“我们两个没脸养下这么个忤逆女。”
“她自己命不好,人又贱,人家钱工程师早有了新人了。”
“可怜我们丽丽到死还惦记着他呀。我的女儿啊,啊...呜呜呜...”
老人苍老沙哑的哭声回荡在异常安静的客厅里。
就在这时,窗外平白“咔啦啦”响起霹雳。
吓得钱彬一抖,关得严严的客厅起了阵阴风,围着几个人打转。
何母手里抱着的照片的玻璃相框“啪”得裂开了。
何母更是哭得撕心裂肺。
口中高喊,“丽丽生气了。钱彬,我女儿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的,你不好好安抚她,她不会甘心的。”
钱彬不胜萧瑟的缩着肩膀,蓉蓉用力握着他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头。
电话铃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客厅里尴尬的气氛。
钱彬暗暗松口气,连忙接电话。
“张警官?...我是。”
“什么事?”
电话里传出碎碎的说话声,钱彬脸色大变,话筒从手中落在地下。
他费力地挂上电话,又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闪电之下,钱彬的脸白得如同一只鬼。
狂风夹杂着暴雨下得好似世界末日来临。
钱彬一点点走回沙发,呆呆得看着哭得悲痛的何父何母,半天咽了口口水才开口:“警局打来电话,他要你们赶快赶过去,把尸体领走。”
“何曼丽尸体,有异。”
何家两老愣了一下,哭得越发凄惨。
钱彬像行尸走肉般不动、不劝,仿佛灵魂已不在身。
大雨瓢泼,钱彬只得打起精神,打电话联系殡仪馆高价包下拉尸车,准备连夜将何曼丽拉回老家去。
几个人穿着雨衣坐着拉尸车到达警局时依旧淋成了落汤鸡。
钱彬忍住内心深深恐惧,木然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何曼丽的尸体从冰柜里拉出来,眼睛不停在流泪。
何妈擦都擦不及。
殡仪馆开车师傅加上法医加上钱彬,三个男人抬不起一个瘦削的女尸。
那个叫大炮的络腮胡子警察也加入进来。
尸体如同悍在尸床上,一动不动。
何父在趴在何曼丽的尸体上哭喊着:“爹的傻女儿啊--你为什么走这条绝路?”
“--你可是爹娘的心头肉啊,听话吧,跟爸爸妈妈回家去吧。”
“爸爸妈妈会照顾你的--我的孩子呀--”
何父佝偻着身体,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依旧抬不动。
殡仪馆的车就在门外停着,一具简陋的棺材就放在停尸房的地上。已经被雨水打湿。
何曼丽的尸体躺在解剖床上,眼睛半张,不停有泪水留下来,脸色青灰,嘴也也合不拢,半条舌头露在外面。
何妈妈扑到钱彬身上,撕扯着他哭叫:“你答应她吧,小彬,你看看丽丽多可怜哪,你答应把她当做未婚妻发送她肯定就可以抬起来了呀--,小彬,你看在我们两老份上--你...”何妈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
两个警察连忙过去扶住她,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
管理案件的大炮已经看不下去。
“真他娘的怪了。”他焦燥地在解剖室里来来回回走。
冷冰冰的法医对他勾勾手指,“过来。”
大炮走过去,他低声说了几句话。
大炮半信半疑,“真的?”
“爱信不信。”冷脸法医回了句。
张警官咳嗽一声,走过去扶着何父:“大叔,要不,你按土法子试试吧...”
“你趴在你女儿身上,你的生魂压着她的死魂。”
“加上男人阳气重,她做不了祟,两个一起抬,应该可以抬得起来了。”
何父颤颤巍巍爬上停尸床,极其不雅地趴在了尸体上。
几个大汉稍一用力,尸体抬起来了,四个人把两个人抬起放进了棺材里,何父这才出来。
棺材涂着劣制的油漆,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棺材盖子有些不平整,用的木料也是最简陋的。”
殡仪馆的人开始上钉,锤子敲打在铁钉上发出巨大的“砰砰”声。
好像在向心脏上钉钉子。
所有人的脸阴沉的滴得出水来--每个人都听到了女人凄厉刺耳的尖叫。
叫得那么不甘,充满冤屈。
大炮从警多年,第一次被一个死人惊得站在雨里动也不动。
棺材依旧是搬不动的,何父只好又趴在棺材盖儿上才把棺材抬上了殡仪车。
钱彬目送着殡仪车远去--一头冷汗混和着雨水滑下脸颊。
那平整的马路,车子竟开得如同山路般颠簸。
这一切发生后,钱彬出现在我的学校门口就一点儿也不奇怪了。
他失魂落魄告诉我今天发生的一切。
“今天是周慧死的第几天?”我暗自心惊。
“第六天了。”
马上就到回魂夜。
这次肯定比芳兰阿姨那次凶险。
我哭丧着脸,师父啊,您老去哪了?
“师父是不在,可他画的符不是在吗?”壮壮拉住我的手,向家里走。
“你真聪明。”我跳起来拍他脑袋。
我们都以为何曼丽一定对钱彬恨之入骨。
全都忘了她自杀前天和钱彬吵架时说过什么。
只记住照顾钱彬了。
我们偷出师父的符。
贴在钱彬大门和窗户上。
只要晚上不出门。
来一打猛鬼也动不了钱彬一根毫毛。
蓉蓉打来电话知道我们在钱彬家,很放心。
她在办公室里忙到下班。
不工作只会想得更多。
因为坚持不让男友给前女友扶灵。
钱彬和她呕起气来。
这几天坚持不让她到家里来。
“我是为你和我们的将来好,傻小子。”
她看着办公桌上放的男友的照片。
男友笑得很阳光,露出雪白的牙齿。
“还好你和她分手了。”她点了点照片上男友的鼻子。
办公室的灯很亮,玻璃像镜子一样反光。
她从反光里看到一道红影一闪。
一下回过头。
窗户大开,冷冷的风冠进来。
这才惊觉,同事都走光了。
她急急收拾好东西,拿上皮包,也准备出门。
灯灭了。
办公室到时间,楼下守卫会拉闸断电。
“还有人!”她大叫起来。
突然一黑,什么也看不见。
她站在原地等待视觉适应黑暗。
面前有东西一掠而过。
“嘻嘻。”有人轻轻笑了一声。
带着猫戏老鼠的得意。
“谁?!”蓉蓉大叫。
一阵冷风扑面,夹杂着笑声。
“我呀,你的情敌。”
蓉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大叫着,“救命啊,救命!”
“不用叫,我能把你困在这儿,会让你喊来人吗?”尖利的女声围着她打转。
“你不是很厉害嘛。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慢慢显现在黑暗中。
“告诉你,不立我的牌位,我一样在钱家登堂入室。”
“你这么没尊严,怪不得男人都不爱你。”
蓉蓉心一横还嘴,眼睛瞟向办公室大门。
何曼丽慢慢消失了。
蓉蓉拿上包就想下楼,突然腹部一阵忍不住的酸胀。
胀得她直打战。
她跑向厕所。
拉开了个蹲位关上门,蹲下去。
有人轻轻刮蹭着自己的厕门。
蓉蓉闭着眼睛,不敢睁开。
好容易放完了水。
她站起身,这才睁开眼睛。
一个女人!就在吊在厕门外,两脚正在用力踢蹬。
喉咙里“呃呃”有声。
一只脚上的鞋子掉在了地上。
鲜血顺着两条大腿内侧流了下来。
白蓉蓉瞪着眼睛,浑身颤抖着,眼睁睁看着女人挣扎...
想动却像被钉在地上。
“救我...”女人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叫喊。
费力地瞪着站在下方的蓉蓉,向她伸出手。
细细的绳索因为女人的自重,紧紧勒进了她纤细白腻的脖颈里。
口水顺着嘴巴流到了前胸。
那女人的头一阵高频率的乱颤。
用力呼吸着,仿佛气管被勒断了。
带着泡沫的血从嘴角流了下来。
她伸直了双腿,连脚尖也绷直了。
终于,她全身一松,不再动弹。
白蓉蓉感觉到一阵热流顺着腿流了下来...
钱彬瞪大眼睛坐在黑暗的客厅里。
我和壮壮在书房写功课。
我担心地望着黑暗中的钱彬。
他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壮壮敲打着桌子让我集中精神。
“说好的事,这个人真是耳根子软。”
他气恼的咬着铅笔。
“他当是玩笑话呢。那是答应鬼的事。能改吗?”
“是供三年灵位还是去死?死了还结个屁婚。”
天快亮时,钱彬电话突然响了。
我有书房的小床上躺着,壮壮趴在桌子上。
这一夜平静得让人心慌。
电话一响,我像触电一样一下从床上弹起来。
壮壮已经冲到客厅去了。
钱彬站在卧室门口,迷茫地看着壮壮。
壮壮挂上电话,背对着我们,站了一会。
回头同情地看着钱彬,“蓉蓉姐出事了。”
我从他表情里看出死亡的信息。
钱彬慌张地去屋里换衣服。
“她怎么了?在哪家医院?出什么事?”
“你镇静点。叔叔。”壮壮站在门口,很是不忍。
“她死了。”
钱彬像冬天树枝上孤零零的一片枯叶。
站在屋子中间,萧瑟而又孤单。
手里拿着准备换上的长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