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迎夏起身前往内务府时,知画正哆嗦着向宛秋回完礼后,就逃一般回去了,宛秋看着跟着知画来的两个宫女,皱了皱眉,回到内堂里向苏皖云说着,“小主,贵妃准了,只是说扶桃阁人手不够,便派了两个宫女回来。”
苏皖云的目光从手上的书卷上移开,语音略略上扬问道。“那两个宫女叫什么?”
“一个唤红蔷一个唤作绿烨,都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二等宫女,”宛秋略有些忧虑地说,“小主,这红蔷听说是舞女出生,身段颇有些妖娆。”
“哦?”苏皖云看向宛秋,“舞女?”
“据说之前侍候时被皇上夸赞了几句,贵妃许是看着不顺眼就扔到小主这儿了。”宛秋说道。
“一个舞女能爬到贵妃身边的二等宫女,也算是好手段了,”苏皖云目露兴趣之色,淡淡地说,“带上来看看吧。”
“参见小主,”
眼前两个宫女,一胖一瘦,恭敬地垂着头,矮胖的那个是绿烨,圆圆的脸上一双小眼睛不安分地滴溜溜转,而另一个瘦弱的是红蔷,人如其名,像朵待俏的蔷薇花,妩媚的飞云鬓回旋而上,一双凤眼水波流转,朱唇轻点,身姿窈窕,果然有几分姿色,苏皖云略感兴趣地打量一眼,目光便有移到手上的书卷上,随意说了句,“
”既然是贵妃所赐的,名字就不用改了,今夜,你们就准备下跟着宛秋随我去佛堂,退下吧。”
待二人走后,宛秋迟疑了一会,不解地问道。“小主不怕这是贵妃的钉子吗,这好不容易才拔掉两个。”
“贵妃要送人过来,你我拦得住吗,还不如放在明处,”苏皖云眼角微微眯了眯,一点清光风情万现,“就让她们盯着我吧,这样贵妃娘娘才放心不是。”
入夜,刚用完晚膳,苏皖云一行人便来到了沉静已久的小佛堂。雁露用掸子扫了扫四处根本不存在的灰,用油点上了蜡烛,整个佛堂瞬间敞亮了起来。
苏皖云盈盈站在门口细细打量着,这佛堂是特意为太后礼佛建造的,虽然名字带了个小字,可实际上也有三进厢房那么大。
佛堂庭内极为宽敞,中间挂着一张三清道人的画像,香桌前随意摆放几支蜡烛和香炉,雁露仔细闻了闻,轻轻在苏皖云耳边说道,是金丝檀香。
苏皖云耳朵一动,轻轻垂了垂眼,金丝檀香,取自金丝楠树,十年才长成手臂大小,一克价比黄金,香味略冲,久带不散,虽然凝神静气是最好不过,可是苏皖云仍然忍受不了这味道,忍不住掩鼻,扬声说,“雁露,开窗。”
香桌前端放一个织锦蒲团,右侧挂着各种观音的画像,而左侧是一排排极高的书架,上面摆放着一本本泛黄的线状书,苏皖云来到书架前,芊指从排排书上划过,这些书看样子是有些年头了,每一本都用油纸包好,并用各种棉线缚住,均都从高到低从厚到薄整齐排好,看着极为有序,应该有人经常来打理。
苏皖云随手从中间抽了一本翻开,心里大感惊讶,这竟然是云从大师的《策道经》,苏皖云仔细地摩挲着纸张,从页面的中缝和薄薄的页脚可以发现,这书是被人经常翻阅的,并且书的主人极其地爱惜,难不成太后还真是一个潜心礼佛的人,苏皖云心里有些讶然,咦,这怎么是残缺的上本?
苏皖云摇摇头将书放回原处,又重新抽出几本看随意翻阅,果然不出其然,这些书竟然是元道,圆寂大师的翻抄本,而且每一本的页脚都被摩得薄薄的,看着是经常被人翻阅,苏皖云蹙了蹙眉,元道大师,圆寂大师都属于前朝的佛道大师,而云从大师更是前朝的国师,可自从在大元皇朝开国起,这些书都随着开元帝一把火化成了灰烬,没想到这里竟然还存留着它们的手抄本。
她翻来覆去,血玉是前朝,佛经也是前朝,这是巧合吗?
书架的前侧,摆着崭新的黄杨梨木方桌,同样笔架被安置在一个左上角,连里面摆放的数枝狼毫都从高到低依次排列,苏皖云看到这微微勾了勾唇角,桌子上有新擦的痕迹,而笔架还留有余灰,看来并不是同一个人整理,茶碗和茶盏也都是崭新的,贵妃娘娘应是派人提前收拾过了,真是心细如发,面面俱到都考虑到了。
雁露端了刚泡的茶,红蔷绿烨被指使着铺纸磨墨,苏皖云端坐在桌子前,挑了本云从大师的策道经,开始认真地抄写着。
长夜漫漫过去,月已悄悄上了柳梢头,窗外蝉声鸣鸣,苏皖云的桌上已经堆了厚厚的一叠墨迹未干的纸。
雁露端来茶盏替换下凉了的茶盏后,随意看了看苏皖云抄写的宣纸,有些奇怪的问,“小主,这是什么?”
苏皖云一直低着头专心写着,随意回了一句,“这是《策道经》,极为有名。”
“哦,”雁露疑惑地应了一句,并未再问。
月色清凉,烛光摇曳,照着苏皖云干净的眉眼,美人凝神皱眉,也是清丽无双。入夜三分,直到门禁铜锣声响起,苏皖云才轻叹一声,停下笔,“雁露,这些就够了,我们回宫吧,也不好多打扰这里的清净。”
“是,小主。”雁露安静地收拾好苏皖云抄好的佛经,红蔷绿烨把桌椅摆放好,一排人打着灯笼离开,刚走过小径,雁露一摸耳朵,空荡荡地,“咦,我的耳坠呢。”
苏皖云停下疑惑地看着她,雁露慌张地说“小主,我的耳坠不见了。”
“可是你娘留给你的那一串?”苏皖云问道。
“是,小主,”雁露紧咬着嘴唇,小声地说,“能不能容我回去找找。”
苏皖云踌躇了一会,“可是,现在已经是宵禁了,按宫里的规矩,是不能走动的。”她犹豫着,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那我随你们回去一起找吧,大家一起快一点。”红蔷绿烨对视一眼,心道这苏小仪还真是一个体贴下人的主。
苏皖云一行人打着灯笼顺着原路细细地翻找着,趁着红蔷绿烨低头翻找之间,苏皖云递了个眼色给雁露,雁露点点头,悄无声息地离去,不过一会儿,雁露回来,悄悄向苏皖云摇摇头,苏皖云蹙了蹙眉,沉思了一会,抬头轻声说,“雁露你去前面,我往那个方向找,绿烨你往走道那里,红蔷往佛堂,大家尽快。”
苏皖云借机一个人悄然来到茶水间,既然死去的是侍茶宫女,那么茶水间总会留下点什么痕迹吧。
这是一间构造简单的茶水间,一眼望去就可以看到底,对着门的是烧水的灶台,旁边隔置着漆成大红色的梨木雕花碟架,碟架里面随意放着一些装糕点的碟子,旁边是铜质的洗手盆架子,左侧放着些许柴火,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苏皖云环顾四周,有些小小的失望,这时候,她的眼睛突然凝在了一叠被整整齐齐放好的茶盏上,从大到小,从高到低,这和佛堂里整理经书和笔墨的,是同一个人!
宫里分工明确,侍候笔墨的,只可能是贴身宫女,而死去的那宫女,不过是二品的侍茶宫女而已,可这宫女竟然也做这太后身边侍候的工作,只怕这宫女,比所有人想象得更重要。
等一下,这是什么?
她小心地蹲下身子,一块素色丹青包的严严实实的手绢,小心地掩藏在茶几案里碟子后面的小方格子里,若不是苏皖云偶尔扭头,还真不容易找到,她斜侧过身子,手臂轻轻往碟架里面探着,用手指小心地将着手绢勾出来,手绢里有一块硬玉硌着她的手心,她没顾上看,环顾四周,却保再无异常,便匆忙回到前院。
待苏皖云回到前庭,轻不可闻的向雁露点了点头,便扬声说,“茶水间没有,”雁露会意地点点头,随手将手中的耳环往旁边的树丛一扔,又过了稍许,就听见绿烨惊喜的声音,她扬起手里一个珍珠耳环,略点谄媚地看着雁露和苏皖云,“雁露姐姐,您看,是不是这个。”
回到扶桃阁,苏皖云一脸凝重地坐在窗前。
“小主,这是我找到的,”雁露站在她旁边,小心地展开一块干净的绣帕,里面包着一点荷叶和泥土。”
苏皖云掂起荷叶,用手指搓了搓,摇了摇头,说,“这不是那宫女脚上的草屑,不过这泥土,”苏瓦云反复捏着,“这泥土有些像,但是这宫里的泥土应该都是一样的。”
“小主,佛堂旁边的小道上,树木全部都翻新了,而且用碎石子全部铺上,根本找不到任何能沾上草屑的地方,但太后竟然废了大力气做这事,就一定在掩藏着什么。”
翻修过的走道,重新栽种的树木,一切和你有关的,似乎都消失了。
苏皖云眼前一下子出现了那个宫女惨死的画面,没有挣扎,没有打斗,当场死亡,似乎四处都是疑点重重,但她缓缓摇了摇头,低声说了一句,“不知道,但至少,我找到了最后一点线索,“说着她缓缓展开手中捏的紧紧的手绢,素青的手绢上没有署名,只是胡乱地绣着四个字,七三六五,手绢里面是一对精致古朴的海棠耳环,栩栩如生的海棠雕花盛开之间,点缀着几点墨状地云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