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沁宁冲着沈飞歌叫了起来:“你才浑身长毛难过!我又不是狗,咬谁了?他们家嫁女儿,请我们男方家吃一顿饭就算了?房子、家电、家具,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我们沈家出的,马上到订婚那天,我还要给杜晓轩买金戒指、金项链的礼金钱,这个婚真的是太便宜他们了。”
沈飞歌指着司沁宁说:“你看你,就是喜欢唠唠叨叨个没完,我听着都累。瑜伽修身养性,你这个瑜伽是怎么练的?一点素质都没有提高!”
沈嘉雨看了看怒火中烧的母亲,立即接过话茬:“爸,我妈这是心理不平衡,你就给她说说,这样心里舒服点。我结婚那阵,一点也没有占到传辉家的便宜,我妈心里自然抹不直了。”
司沁宁转手指着沈飞歌:“你看,还是女儿懂妈的心思,一样嫁女儿,怎么悬殊就那么大?一个飞进金窝,一个落入草窝。”
沈嘉雨抱住母亲:“妈,一人一命,这说明我命里压不住钱,嫁的男人只能是传辉这样的。”
司沁宁惋惜地说:“我家嫁女儿就是倒贴货,陪嫁10万也不少了,转脸就全部给你扔婚房装修上去了,一分不剩,败家子!哪像人家杜晓轩,还没结婚20万就压箱底了……”
沈嘉铭走过来,看着母亲:“妈,你能不能不说杜晓轩啊?”
司沁宁把眼睛一瞪:“为什么不说?老婆婆说儿媳妇,你是儿子,第一个听的人就是你。看人家杜晓轩,陪嫁20万还用的是银行卡,写的是杜晓轩本人的名字,根本没有我家嘉铭的份儿,她家人多会算计啊!”
沈嘉雨惊讶地叫了一声:“20万,我嫂子家陪嫁不少啊!”
司沁宁骂了一声“屁”,接着说:“杜晓轩家陪嫁再多,最后还不是烂在杜晓轩自己的口袋里,有嘉铭一分钱吗?”
沈嘉雨实事求是地说:“妈,我哥的婚房也没有写嫂子的名字,人家凭什么要给我哥钱啊?俗话说,两好换一好,你事事都提防着人家,还不带人家提防着我们啊?”
司沁宁满脸不高兴:“这是两码事,一码归一码。我本来还想给杜晓轩三万块礼金买双金的,一套黄金首饰,一套白金首饰,现在,我就给她一万,随便她自己买好了。”
沈嘉雨从茶几上拿了一个橘子,剥开皮,掰开两片丢进母亲的嘴里:
“妈,我就一个哥,你对儿媳妇多少要大气点吧,三万也不多,以后老了我爸和你还指望嫂子照顾呢。”
司沁宁冷笑道:“以后有敬老院,我可没有指望过谁照顾,有钱我还怕进不了养老院?”
沈嘉雨继续掰开两片橘子,丢进父亲的嘴里:“养老院哪有自己家好啊?我们家门口就有一家养老院,前不久刚刚给媒体曝光了,一个老头子身体不舒服不肯吃饭,那个女员工上去就是几巴掌,老头子含泪把饭吃了。你说,换自己家的人,连一个巴掌也舍不得砸上去吧?”
司沁宁把橘子核吐了出来,放到烟灰缸里:“嘉雨,你说的是个别现象,有钱就不怕找不到高级养老院。以后每家一对年轻夫妻承担四个老人和一个孩子,孩子的下面还有孩子,我们老了,还是找地方自生自灭的好。”
沈飞歌站起来,一把扭开电视开关:“你妈就是一根筋,宁愿相信外人,不相信家里人。”
司沁宁激动地站了起来:“沈飞歌,谁一根筋了,我看你大脑抽风了。如果你脑袋不干净的话,用洗脚水冲冲好了,不要一天到晚和我过不去!”
十天后下午两点,长江路金路高级小区,沈飞丽、司沁宁、沈嘉铭和我四个人先后从两辆小车里走出来,朝电梯口走去。
沈嘉铭和我在电梯停靠8楼的时候,走了出来,沈飞丽和司沁宁继续朝18楼迈进。
沈嘉铭用钥匙打开8楼的套房,我跟在后面,两个人一起走了进去。房子很大,坐北朝南,阳光通过玻璃窗户照进来,很温暖。这套房子是三室二厅一厨二卫,空间面积很大。
我看着新房,有点像做梦,沈嘉铭张开双臂一把抱住我,在偌大的客厅里转了起来:“老婆,我们有新房了。”
我一点心理防备也没有,给沈嘉铭这么一转,头脑晕乎乎的。等到沈嘉铭停下来,我一头撞进他的怀里,傻了半天。
等我定下神来,看着沈嘉铭说:“以后我们就在这里生活吗?”
沈嘉铭搂住我:“嗯,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在这里吃饭、睡觉、生孩子,和所有的人一样,幸福地生活,到老,到死。”
我点点头:“我是不是在做梦?幸福来了,一点声音也没有啊?”
沈嘉铭哈哈大笑:“幸福哪来的声音?幸福是感觉,是状态,是心里的声音。”
我拉着嘉铭的手,开始一间间地看着房子:“三室二厅,这间最大,做我们的房间,以后有儿子了,给儿子一间。还有一间,如果我们吵架了,你就住这间。”
沈嘉铭跟在我后面:“为什么我住这间,为什么不是你住?”
我“嘿嘿”诡笑:“这间是禁闭室,让你反省的,谁让你和我吵架呢?以后吵架就是这个下场!”
沈嘉铭摇了摇头:“你不会把我扔进黑屋不管的,你不忍心哦!”
我刮了沈嘉铭一个鼻子:“那你答应我,以后不准欺负我,严格遵守21条不平等条约。”
沈嘉铭一把抱起我,架到窗台上坐着,面对着他:“我遵守还不行吗?”
沈嘉铭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收回双手,拿出手机接听:
“喂,你好。”
对方说道:“是沈医生吧?我是秦院长,你下周一找个时间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在办公室等你。”
沈嘉铭连连点头:“好的,秦院长,我周一上午去你办公室。”
秦院长“嗯”了一声:“好的,那就这样了,我先挂了。”
沈嘉铭接着回复:“嗯,谢谢秦院长,周一见。”
沈嘉铭说完,合上手机。我看着他问:“秦院长刚才说什么了?”
沈嘉铭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叫我下周一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我担心地说:“是不是要宣布处分决定了?”
沈嘉铭点了点头:“八九不离十吧,事情总要解决的,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我休了一个长假,祸是自己闯的,听候处理吧……”
我抓住沈嘉铭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你估计医院会做什么处理?”
沈嘉铭若有所思:“听天由命了,我无权无势,就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出了医疗事故本来就是我的错,随便怎么处理,我都接受,毕竟那是一条人命,是多少钱也换不来的。”
我点点头,严重同意,不过,还是不免为沈嘉铭的前途担忧:“如果处分重的话,你考虑过换单位吗?”
沈嘉铭想了想说:“我等医院处理意见出来后,再做决定。毕竟从医是我一生最大的理想,大姑一直想让我去她的公司接替她的工作,我都没有同意,如果这次真的算我倒霉的话,我准备改行。”
我吃惊地张开嘴:“你的意思就是说,准备去大姑公司了?”
沈嘉铭点点头:“有这个打算!从医经历要进入个人档案的,与其带着这个污点到处找工作招聘碰壁,还不如老老实实为大姑做点事了。”
我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不知道是为沈嘉铭惋惜,还是为他难过。
我和沈嘉铭有同样的操刀经历,我知道这个心理障碍很难攻破。
我抱住沈嘉铭的头,放在胸前:“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实在不行的话,给私营医院操刀去,你有技术,走到哪里也不怕。”
沈嘉铭听我这么一说,一高兴,把我从窗台上抱了下来:“还是老婆懂我!来,下来,我们好好设计一下我们未来的家,看看应该怎么弄才好?”
我站稳后,看着窗外:“我喜欢家里暖色调,比如墙纸的颜色不要太冷,家具的颜色不要太素,包括沙发的式样不要太方,带棱带角的以后容易伤到儿子的皮肤。”
沈嘉铭环顾四周:“可以这样,我们住的房间设计一种主色调,儿子住的房间再设计一种……”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按照你这个思路设计,禁闭室是不是应该设计成黑色基调的了?那样关闭的时间不会太长,人都抗拒黑暗。”
沈嘉铭用胳膊顶了一下我的胳膊:“你不会真的弄个什么黑屋关我吧?
走,我们去18楼看看,大姑又买了一套一模一样的套房,我妈说是以后给我们做邻居的人住的。”
我有点诧异:“大姑给我们带邻居来了?”
沈嘉铭说完,拉着我,锁上门,朝电梯走去。18楼套房里,沈飞丽看着新房,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司沁宁跟在旁边,笑眯眯的:“他大姑,你这套房子到底是给谁买的,弄得那么神秘?”
沈飞丽开心地笑道:“弟妹,急什么,三个月后房子装修完,人搬进来住了,你不就知道了?”
司沁宁好奇心很重,越是无法知道的事情,越是想知道:“哎哟,他大姑,你就不要逗我玩了,坦白说了吧。我们也不是三岁小孩子,还玩什么保密游戏?”
沈飞丽口风很紧:“不玩游戏!弟妹,我昨天联系了设计师,他一会儿就过来看房子,然后两套房子一起设计,下周设计图纸出来了,就同时装修。”
司沁宁看沈飞丽不愿意说,也不追问了:“他大姑不想说就算了,我就耐心等三个月吧。两套房子一起设计同时装修,是一个样板,还是两个样板?”
沈飞丽答道:“当然是两个样板了,嘉铭那套你可以让小两口自己选择设计图,然后按照图纸装修施工。”司沁宁“哦”了一声,一回头,看见沈嘉铭和我。沈嘉铭叫了一声:“大姑。”我叫了一声:“阿姨、大姑。”
沈飞丽点了点头:“嘉铭,晓轩,等会儿设计师过来,你们把一些要求告诉他,让他给你们设计一下,设计好后,就按照设计图装修了。”
沈嘉铭点点头:“谢谢大姑,好的。”
半个钟头后,年轻的男设计师来了,进门就开始工作。设计师拿出记事本和笔,先把房子的平面图画了下来。
画完后,设计师问沈飞丽:“沈总,两套房子的结构、房型、朝向、面积全部一样吧?”
沈飞丽连连点头:“全部一样,就是一个在8楼,一个在18楼。”
设计师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司沁宁对设计师说道:“8楼的那套,是准备做新房的,色调方面设计得尽量庄重点,比如墙纸的颜色不要偏暖,家具的颜色素一点,沙发最好设计成方型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全部和我喜欢的相反,我不敢再听下去了,心里难过得要死。这是我们的婚房,司沁宁怎么就不和沈嘉铭商量一下,或者征求一下我们的意见?哪怕就是假惺惺地问我们一句,也可以啊。
设计师一边点头,一边继续记录。沈嘉铭站在一旁,看着母亲一直在说话,自己一句话也插不上去。
我纳闷地看着司沁宁,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操心到我们婚房装修的细节上面来。说个实在话,我做梦都想拥有一套自己看着顺眼的家。
现在看来,这个梦想算是彻底破灭了,老爸的话不断在我的耳边响起:
“领过证了,就是人家的儿媳妇了,要尊敬公婆,不要顶嘴,不要发脾气,不要……”
我彻底无语,傻傻地看着设计师。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里面全部是空的,什么内容也没有了。
回来的时候,我一路上一直无话,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眼休息。沈嘉铭闷闷地开着车,忍不住问我:“晓轩,你不会生我妈的气吧?”
我摇了摇头,闭着眼睛说:“我和你妈生气?她没有得罪我,我为什么要生气?”
沈嘉铭郁闷地说:“晓轩,你一定不高兴了。我们是夫妻,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
我竭力压抑内心的不快:“你妈都已经决定的事情,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嘉铭看了看我:“我妈那脾气你也知道,她和设计师说话的时候,我也不方便插话,大姑也在那里,吵起来总不大好,你理解点行吧?”
我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在心里:“我理解,非常理解!”
沈嘉铭伸出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笑一个,晓轩。”
我睁开眼睛,看了看沈嘉铭,觉得他也不容易,夹在老妈和媳妇之间,确实为难。我勉强笑了笑,算是回答。
沈嘉铭看见我终于笑了,紧绷的脸也舒张开来,最后笑了起来。我们两个人像一根藤上的苦瓜,虽然拥有整个天空,却感觉不到一点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