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各处都生起了火,家家户户也都点亮了灯,在我正对着大火发呆的时候,四叔指着一处岔路口问我“小波,你看,那是什么?”
我赶紧仔细看过去,那里好有两颗大柳树,正随着微风摆动着枝条,枝条摆动的不是很快,可是幅度却很大,就像有人在故意拨弄着,或者是大树自己在挥舞,我还没看明白呢,身前就递过来一根火把。
“小子,去把那两棵树点着了,记住我说的话,别害怕只管烧,一点就着,动作要快,你跟他一起去。”
其实我是害怕的,不过这时候也只有听孙道长的,况且他还是让四叔跟我一起去的,我心里也能有个底。
走到大树跟前,就看到树根都已经从土里边钻出来了,不断地抖动,那地面上的缝隙和带出的泥土都缓慢的往外渗着红色的液体,而且正在浸着树干往上爬,实在太恐怖了,那枝条也肯定不是被风吹的,果然是像活过来一样,不断的抽搐挣扎。
四叔也被吓坏了,拉着我不让我靠近,我深呼吸了两口,半蹲下身子一只手拉着四叔,另一只手拿着火把伸过去,刚刚碰到树干,果然和孙道长说的一样,火一下子就窜了出去,整棵大树都呼呼的着起来,有了这个经验,我又去把另一棵大树也点着了,再回头看,发现村里几乎所有的大树都被点着了,看来干这活儿的,也不止我一个。
树在火焰中发出吱吱的怪叫,听得人头皮都麻起来,枝条扭动的更加疯狂,火烧的非常快,四叔拽了我一下,意思是别看了,快走,我也不敢再停留,转身跑远了。
回到中间的大火堆,发现孙道长蹲在地上,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我有点儿担心就过去碰了碰他,他马上又站起来,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表情看上去又能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道长,道长,有东西出来了,怎么办呐。”一个拿着火把的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边跑边叫,孙道长一听就急了“我不是让你放火了吗,你怕什么?”
“我,我实在不敢过去呀,那东西从树根底下爬出来了,我根本都没敢停下呀。”
“蠢货,亏你还自夸胆子如何如何,这么点事儿都办不好,快回去。”孙道长早抛弃了一副儒雅形象,开始骂上街了,带着几个人火速赶往这个人说的地方。
这里也是两棵树,只是已经看不出是什么树了,枯萎的只剩下低矮腐烂的躯壳,通体暗红,没有一丝生气,地上原本的根须也都碎成了渣,紧贴根部有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洞,我们不敢靠前去看,都直直的望向孙道长。
就在这时,那坑洞周围的土突然就鼓动起来,一点一点的从里边拱出来一截一截的藤条,顶端还不时的滴着血,我和几个拿着火把的人都下意识的扫着自己的周围,可那些藤条根本就不怕,只是发出吱吱的怪响就继续缓慢的长出来,孙道长大惊失色“快跑。”喊完之后就再也不顾我们的死活自己先跑了出去。
几个人见势不妙赶紧追过去,我的位置算是比较靠外的,速度也还算可以,刚跑出三步,就被什么东西给拌了一下,一个趔趄,手掌撑地硬是没倒,还不等我站起来,前面的四叔抓着我肩膀的衣服一拽,我就来了个狗啃屎,满嘴是土。
四叔顾不上我的状况,拉着我在地上拖,我一看站不起来,索性就看看身后,有的人还在跑着,可那些摔倒的人,就再也站不起来了,一根根的血藤紧紧的箍住它们,就像传送带一样把他们丢进那两个洞里,惨嚎声多半都是被吓的,要不是四叔拉着我,可能我现在也掉进去了吧。
事情太突然了,没有人去施救,都只顾着逃命,我也一样,这不是人性的冷漠,而是求生的本能。
逃到火堆旁,我冷静了下来,数了数活着跑回来的人,加上孙道长就只剩下六个,其他村民看我们惊魂未定的样子都上来询问,却没一个人回答。
到了这个时候,孙道长也失了派头,坐在地上小声的跟我们说“不瞒你们说,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事儿,这是早就设好的局呀,现在只能看我师兄的了,都呆在火堆旁吧,先挨过这一晚上再说。”
大家都有些气馁,女人和孩子聚在一起,老人们聚在一起,胡伯坐在一群老人中间愁眉苦思,火光让黑暗处显的格外的深沉,没有了说话声,又是格外的静,等了一会儿,几个青壮终于受不了这样的煎熬,再不顾忌孙道长的话,拿起火把农具,商量着准备自己去找出路,我也要去,就被四叔拉住不让我走,说这个时候,冲动解决不了问题的,不如去村边的老道那里看看有什么进展。
一路上心惊胆战,好在没遇到什么危险,矮墙外的老道闭着眼睛坐在火堆旁,我们过来,他也只是微微动了下眼皮,我们没敢打扰就叫住一个青年,问问情况,这青年叹了口气“师傅试了几次都破不了这个罩子,还得再等等。”说完就走开了,我又看了眼火堆,那骨头几乎没什么变化,却让我觉得更加狰狞了。
我找了个矮棚子,踩上去想看看村子里的情况,远远的看到一阵迷蒙,不知道是雾气还是烟尘,正要跳下来,就看到靠近村口的几幢房子忽然灭了灯,紧接着就传来大喊大叫的呼救声,只持续了几秒钟就消失了。
“是他们。”四叔惊呼,我明白,他指的是那些想办法出去的青壮,他们那里肯定是遇到问题了,说不定又是那种血藤,只见那里的几点火光正快速的移动着,大部分都在朝村子中间去,零星的几个落单的,闪了几闪就熄灭了,估计是凶多吉少。
我和四叔想回去看看,于是回头看了一眼没反应的老道就拿起了火把,走出不远,迎面碰上了孙道长,身后跟着几乎所有的村民,正在向我们这边移动,我俩就等在了原地,一直到他们过来,胡伯叹了口气“唉,村里不能呆啦。”
孙道长走到矮墙跟前唤醒了老道小声央求“师兄,快解决的了那副骨头吧,那妖藤根本就不惧火焰,还越来越多,我实在没办法了,它们马上就能跟到这里来。”
老道脸上阴晴不定,最后摇摇头“我不能进去,万一我也出不来,就白白浪费了这天大的机会,你那些歪门邪道,能顶就顶一顶,死几个人没什么,等到了日出,这天尸五方自然就解了。”说完竟然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话都被我和四叔听到耳朵里,四叔听出了不对,一把拉过孙道长“你个****的,难道是你们在算计村子?”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这事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先把手松开,听我给你解释。”
四叔的手刚松开,却哪还有时间解释了,周围的土都开始抖动起来,烟尘四起,几个陷坑毫无声息的塌陷下去,带血的藤条又伸了出来。
人群马上就乱了套了,互相拥挤推搡着,不断有叫声传出,靠近矮墙的人都疯狂的向外面跑,却怎么也出不去,我被人挤着紧贴到矮墙上,动一下都费劲。
外面那几个跟着老道一起来的青年都看着里面,露出些许不忍的神色,却没一个人帮忙,胡伯突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都别慌,把女人孩子围起来,你们这帮兔崽子,平时吆五喝六的,怎么现在不装犊子了?”他是在队伍靠后的地方,这话音一落,人群整个停了一下,接着就有人到后面帮忙了,我一看,却是老人居多。
大部分人都是不管不顾的挤在最里面,哭号的挣扎的发疯的,只有带孩子的女人们紧紧搂着自己的孩子,一动不动。
孙道长突然拉起我和四叔的手腕问道“你们敢不敢冒个险。”我和四叔对视一眼,马上点点头,就跟着他一起往外挤,到了胡伯那里,看到几个人正在挥舞镰刀铲子什么的对付那些血藤,孙道长走到胡伯跟前说了两句话就开始往血藤里面冲过去。
我跟四叔都拿着火把和工具跟着,跑进去的人一共五个,孙道长手里拿着黑色和黄色的符纸四处乱扔,每一张符一接触到血藤,就烧起来,那符一烧化,被碰到的血藤就会缩回去,我们就一路靠着这个和手里的家伙,跑到了村子中心已经快熄灭的火堆旁。
再回头一看,那些血藤好像都在地下穿行,土包一个接着一个,竟然慢慢的跟了过来,而且在其他方向上,也出现了少量的血藤,我马上明白了,孙道长这是在引开这些东西好给村民争取些时间,没想到这家伙还有点良心,可我们怎么办呢?
胡伯大喘着气跟孙道长说道“道长,多亏你肯帮忙啊,只要那些孩子们能出去,我老胡就算死也知足了。”听这话的意思,他是觉得我们这几个人,已经没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