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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暗藏危机的“世界债主”(5)

“由于清偿外国债务的方式让人不好理解,我打算提一些基本的事实。财政部持有的债务(即原先由外国政府开具的期票)原本是一经要求就须偿还的,而如今债务国无力还款。我们必须制定一些切实可行的还款条件,假设我们现在持有的债务是62美元,而且今天就能得到偿付,那么我们就能全额收回贷款;假如我们以每年1美元的速度分62年期无息收回贷款,那么我们会亏损一些本金。到底损失多少则要根据相应的贴现率而定。如果我们把贴现率设定为4.25%,那么62年每年1美元的现值总额只比21美元稍多一点。如果我们把贴现率设为3%,那么现值总额是28美元。然而,如果我们在62年中每年收回1美元和相应的利息,那么我们就可以全额收回贷款,因为我们可以在今天借入62美元,然后再用每年收回的本金和利息来冲抵我们所借贷款的本金和利息。因此,站在美国的立场上看,某个偿债协议能否算是债务的减免主要取决于整个还款期内我们所收的利息是否小于这笔贷款在同期内对我们造成的年平均资本成本。所以说,债务清偿的灵活性体现在对贷款所收取的利率上……

英国是最先认识到需要对内部进行调整的国家,他欠我们约46亿美元的可随时要求偿还的债务本息。美国债务委员会提议的债务清偿方案是:62年内付清本息,前10年的年利率为3.5%,此后每年的利率为2%。国会批准了这个清偿协议。鉴于协议签订时的现行利率水平,实际上英国的这个清偿协议并没有偿还全部贷款。如果我们按4.25%的贴现率计算这个债务清偿的现值,那么我们相当于免除了20%的债务量。然而,这个清偿协议完全是按照我们对英国偿债能力的估计值制定的。此种做法为以后以偿债能力作为清偿标准开创了先例,而随后那些比英国偿债能力要弱很多的国家并没有按照这个标准去偿付。”

第一个偿还债务的国家是芬兰,而他只是在战后才进行借贷的。在我们的主要债务国中,英国是最先还债的,因为英国急着要恢复英镑的金本位。为了这个目的,他在与美国财政部达成清偿协议后,从华尔街借了价值3亿美元的黄金。

“在和平时期,最大的一笔用于援助外国的银行信贷在纽约正式签订。这是一笔金额3亿美元的信贷,是1年前借给法兰西银行的信贷额的3倍。在这笔借给英国的信贷中,2亿美元来自纽约联邦储备银行,私人银行摩根大通公司提供了另外的1亿美元。这笔信贷的接受方是英格兰银行,而后英国政府经由英格兰银行获得贷款。这笔信贷的目的是帮助英国恢复金本位制……以表示支持英国政府维持英镑币值的努力。美国人知道,纽约联邦储备银行将会得到财政部的批准在公开市场上购入英镑。”

——摘自《纽约时报》1925年4月29日

此前一天,英国财政大臣在下议院发表了关于财政预算案的演说,其讲道:

“虽然我们坚信足以用自己的新资源来达成这个重要的变革,但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已安排在必要的情况下,从美国借入至少3亿美元的信贷,如果还有需要的话,我们会借入更大的金额……这些从大西洋彼岸借来的大量信贷是为了向全世界的各类投机者发出警告,如果他们试图扰乱英国目前建立的金平价(gold parity)金平价:指金本位制下,货币的汇价应该等于货币的含金量之比。金平价是金本位制度下汇率决定的基础。在金本位制下,货币的汇价应该等于货币的含金量之比,如1英镑含2克金,1美元含1克金,则1英镑=2美元。——译者注,那么他们将遭到强力的还击,我们将动用这笔准备金对其进行打压。”(欢呼声)。

在随后的两年里,其他三个主要债务国——法国、意大利、比利时继续无视华盛顿世界大战外债债务委员会的存在,继续无视美国财政部手中持有的期票,以及继续在华尔街从美国的私人放贷者那里大肆借贷。

于是——

“根据其管理办法,在债务国与我们达成一个协议来解决债务之前,财政部决定拒绝任何债务国在我国金融市场借钱。”(——摘自财政部长致总统的一封信,见财政部1926年报告第214页。)

这就是说,美国政府宣布,任何拒不承认欠美国财政部债务的国家将无权从美国的私人手中借钱,包括所指国家的政府及其公民。在此之后,如果这些政府及其公民再来华尔街寻求新贷款,那么华尔街将不得不对他们说:“抱歉,你得先去美国财政部一趟。”

在这一措施下,他们只好前往华盛顿。在接下来的两年里,债务委员会非常繁忙。当这些国家偿还了美国财政部的债务后,原先的禁令随即取消,他们又开始在华尔街借贷。意大利在华盛顿与财政部约定以每美元26美分的价格偿还了债务后,又从华尔街以市场价借走1亿美元的信贷。最后一个前来偿还债务的是法国,时间是1926年。而最后一个尚未还债的国家是南斯拉夫(Yuzoslavia)。

所有债务国均未全额偿还债务。这些债务国都把一份关于其自身状况和资源的报告递交给债务委员会,而后债务委员会根据这些报告,得出了各个国家所能支付的估算值。

我们假定美国的债务国们都能全部偿还本金,为此我们把62年逐年偿还的款项(第一年偿还额很小)分为本金和利息(利息很低或者只是象征性的)两部分,以便在偿还本金那一栏里能显示收到的金额。但是这些偿还协议中,美国财政部通过“自由公债”进行筹款所花费的成本要高于这些协议中收取的利息。这些债务偿还协议的大概结果是,除英国外,我们只能收回战后借出的贷款本息。

“让我们看一看债务清偿协议所带来的负担与我们在战后借出的贷款之间的联系……拿英国来说,他在战后欠美国债务的本息总额为6.6亿美元,而整个债务清偿的现值为32.97亿美元。请记住,在美国借给英国的贷款中,有很大一部分被用于纯粹的商业用途,而不是战争目的。

“法国在战后欠下的债务本息额是16.55亿美元。贝伦格(Berenger)大使与美国债务基金委员会(American Debt Funding Commission)商定的偿还协议中的现值是16.81亿美元。

“比利时在战后欠下的债务本息额是2.58亿美元,而偿还协议中的现值是1.92亿美元。

“意大利的情况也与此类似。意大利在战后欠下的债务本息额是8亿美元,偿还协议中的现值是4.26亿美元。塞尔维亚也是如此。”(——摘自财政部长1926年年度报告,第261页。)

然而只有加上利息,我们与债务国约定的年偿还金的现值或者现金价值才算得上是准确的数值,这才会像利润表一样不容质疑。财政部长所提到的上述现值仅仅是指这些清偿协议在一种理想的情况下所拥有的价值。

这种理想的情况是,美国财政部可以找到一个用现金全部买下这些外国政府债务的人,一个拥有这笔巨额资金的假想投资者,而且他会相信他每年都能按时收到还款直至债务全部还清为止,还要收取62年每年4.5%的利息款。只有这么算,英国才说得上在清偿债务的时候借的每一美元还了80美分,法国借的每一美元还了50美分,意大利借的每一美元还了26美分。

这些清偿协议备受争议。有些人指责这些协议太过于宽松,有些人指责这些协议太过于苛刻,而另外一些人指责这些协议不太公平。支持免除债务的那些人抨击得最为厉害,他们觉得这些协议简直是在抢劫。

“人们认为(债务)委员会在谈判中并未表现出宽宏大量。毫无疑问,与意大利签订的清偿协议是非常宽松的,法国的清偿协议也不算苛刻,因为法国仅需偿还战后的债务本息,利率为5%。法国媒体承认综合考虑所有因素,英法协议比美法协议带来的负担更重。哥伦比亚大学的教授们并未对协议的优待与否给予具体评估,但是人们倾向于认为美国是苛刻的。

哥伦比亚大学的教授们抱怨美国没有对所有的债务国一视同仁。他们所指的是,英国的协议是偿还现值的80%,而意大利的却仅为现值的26%。难道为了公平起见,他们打算提议把意大利的还款额提高到与英国一致的水平吗?显然,这种负担是意大利承受不起的;难道他们打算提议把英国的还款额降低到50%,而把意大利的提高到50%吗?这样英国还款确实没什么负担了,但是意大利还是无力还债;难道他们打算提议把英国的还款额降至与意大利一致的26%,使得英国毫无还债压力吗?如果他们建议的是最后这条,那么凭什么意大利不能说他的26%还款额应该被降低为0%,因为我们没有向某些国家索要任何债务,例如亚美尼亚(Armenia)。”

——摘自世界大战外债委员会委员兼参议员斯穆特(Smoot)先生于1926年12月20日写给哥伦比亚大学某教授的信函

然而到头来,这些偿还协议并没有让问题得以解决。和以前一样,欧洲还是继续指责美国想要索回战争债务,这种指责未曾停歇过一天。唯一不同的地方是,这些指责变得更加激烈了。在签订清偿协议前,欧洲人说如果非得要欧洲还债的话,那么欧洲会因此毁灭。而在协议签订后,各国着手还款时,他们说欧洲正在逐步走向灭亡。

正是在美国信贷的帮助下,英国才能在1925年恢复了英镑的金本位制。“英镑汇率回归平价后”,时任参议院金融委员会主席的参议员斯穆特说道,“英国在平衡国际贸易逆差后余下来的钱比每年还给美国的钱还要多”。

然而,仅仅几个月前在预算演讲中戏剧性地提及“大西洋两岸间的这些巨额信贷”的用途和价值的英国财政大臣再次在下议院发言,并莫名其妙地讲了以下这番话:“当法国和意大利在偿还欠我们和美国的债务时,当其他小国家在偿还他们欠下的债务时,很明显美国将直接或间接地从这些赔款中收取债款,获得意大利的赔款抵偿款,获得英国以及由英国经手的法国赔款和意大利赔款,这是到目前为止最大的一笔款项,至少占到德国赔款总额的3/5。接下来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在所有这些链条的传递下,还债压力会迫使赔款流出被战争摧残的欧洲国家,这些赔款会络绎不绝地越过大西洋流向那个繁荣富足的伟大共和国(指美国)。所有负责任的美国人或欧洲人都知道这些事实。”

财富络绎不绝地从被战争摧残的欧洲流向美国——这幅画面一点都不属实。

这位英国财政大臣在演讲时,他心里应该清楚,美国财政部每收回1美元的战债,华尔街就要向欧洲借出3美元的贷款。所以说,资本应该是大量地从美国向大西洋彼岸流失才对。

人人皆知的真实情况是,德国用来偿还赔款的钱来自美国的贷款,完全是因为德国从美国借来私人贷款才使他能向法国、英国、意大利、比利时以及其他国家支付战争赔款。

我们光是借给德国的贷款总额就超过了财政部从上述这些国家收回的战债数额的2倍多。然而英国财政大臣的这种演讲可能会向世界传递一个充满怨恨的信息:美国正从被战争破坏的欧洲国家收取赔款。

正是这些严重扭曲事实的话语才让欧洲对我们恨之入骨。而由于欧洲的憎恨,有许多美国人开始说道:“不管对错与否,我们都不能再向他们索要战债了,这会招来更多的敌意。”也就是说,我们应该为欧洲的善意支付金钱。而如果我们这么做了,那么最终战债只是一个托词而已,这对我们来说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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