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烈遇到一件怪事。一天晚上,大院里天空碧净,轻风吹动小树林的树梢头,镰刀月的尖尖就挂在树梢上面,发出割麦似地刷刷声响,这是个多么美的夜晚。他回到家,打开门锁,換上拖鞋,发现床上睡着诸婷,她呻吟道:哼哼哼哼我我我好好难受你你别对我瞪眼,我的钥匙是我向郁兰借给的。我心里好难受替我搭搭脉么,那花儿喜欢么那水果是时鲜货快吃吆,我是神通广大的魔女么,你们大院里的事我清楚你的事我更清楚你事业做大了身体要保重吆,殳嬿不在我就应该多看看你今儿个不是来了太兴奋,病了吆,我心里好难受把手给我么不要问为什么给我放我胸口快点么快点吆,要不摸摸我的脸我的头哪儿都行看我有寒热么快点么快点吆……
万烈拿起床头电話:喂,剧团医务室么,王医生在么?我这儿有个病人,烦您传达他,就说……
诸婷一下坐了起来,把他的电话揿断了。说道:你傻,你家热也不开空调,我也没大病就是热我把外衣脱了这样挺好,你看不惯就把灯灭了万烈哎好万烈替我在胸口听听,再搭个脉我就放心了么我闷得快死过去了来呀来呀听听我心脏跳动得正常不……
万烈说:我跟你搭脉,你把衣服穿上。
她说:不么不么你先听听。
万烈只能依从,只是抓起她的手腕。但她的手腕很厚,达不到脉,他说:我叫医生来,王医生七点就要下班了。
她不依从,说,那在心口达脉呗!不由分说就一把抓起他的手插进她的心口。他如同触电。陡然而至的异性接触使他一阵颤栗,莫名的燥热简直要让他爆炸了。他那手只要在她的心口稍稍移动一下,也许就会把他吞没。他觉得手怎么麻木了,不能动弹了呢?而她已不管他的感觉,拉着他的手,已分不清是要他寻找她的脉搏还是要唤起他那种欲望。
他厉声说:放开我!他全然清醒过来。她受惊似放开了他的手。万烈说道:你有病不看,到底怎么啦?你快把衣服穿好。我家里有温度计,一会儿量个寒热。
我有早搏病。诸婷嘟着嘴穿好衣服,不悦地把温度计插在舌下,量了一会儿就拔出来,看了看说:我体温正常不会把病毒带给你的,现在空调打开了可就舒服多了你摸摸我的手臂可滑爽多了,我这人跟殳嬿是同岁可人家都说我的肌肤还那么细洁而有弹性,没结婚么就永远是个姑娘。万烈哥,我在大学可是个高材生可我么就喜欢另类,所以我不愿进剧团我以自个儿独特方式生活有滋有味的,可我不否定我对钱这个玩意儿,沒有办法,挣钱无论什么工作都是要去做的。您傻,就不知对一个该是您妻子的真爱……
万烈打断道:我晚上还有事,能不能长話短说,你说话总是含蓄又含蓄,让人听不懂到底啥意思,干脆都明说了吧。
对不起我性子急把事做反了。诸婷边说站了起来,从小坤包里取出一枚戒指,笑咧咧地递给万烈。
万烈取过金戒上面刻有凤,不由大惊!就是妮娜原先戴的那只对戒,在戒面上鐫刻着的凤如同飞翔的孔雀羽翅丰腴洒脱而奔放,线条细腻精致那圆圆的眼栩栩如生,恰似妮娜的化身。戒箍上还有条划道。
他说道:这只妮娜的凤戒怎么会在你这儿!
同时他想对于它,曾有过否定之否定的思攷。那次他从小靳家出来后,想到他家里用的是台小型的黑白电视机,墙纸破损也不管问,门口摆着輛落漆斑斑的自行车,他就明白小靳的经济条件是較差的,他迟早会把凤戒卖掉的。他称凤戒是转手得-万元,就是堵万烈的嘴,生怕说他捡得妮娜的。在万烈对这条线索失望后,想不到凤戒又忽然出现了!
诸婷抿唇而乐,一把抓起万烈的手,却是欣赏着他手指间的龙戒,赞美着:这戒面上的龙真是象匹飞驰的烈马满身飘洒着彩带就是朵飞动的祥云哎你看这雕工多厉害滿身的羽鳞比发丝细都刻出来了太棒了。你看,放在一块儿才是有缘的原配呢。
诸婷这才举起凤戒,不紧不慢地囬答万烈,说:也许妮娜真希望我替代她的位置呢真的。万哥您是知道的我,只要在省城我就常到您家跟妮娜神聊,她总是喊我美女,美女常美女短,她说她很欣赏我的长句如同现代诗那般含蓄有味儿,之于我对您的感情就如同一夜春风能把整个儿大地染绿,我对您的感情是有一个历史的过程……
万烈打断地说:噢,诸婷,我是问您这枚戒是誰给你的?
诸婷说:在说这事儿前我必须要把这句沒有说完的話说下去,您是知道的我曾对妮娜说过我当年考中戏,是因看了您扮演的<骆驼祥子>里的祥子我惊怔极了我投入我迷恋我真想嫁给您艺术的魅力您的魅力让我决心从事艺术哦说起来我就想掉泪,因为我对您的感情永远只能含蓄在心底就象个哑巴无法表达的,难道不是这样么,我几乎爱上您了但您有妻子妮娜,妮娜不幸走了我下决心向您求婚,但我能在您悲伤的时刻去做这事儿吗,我想等待明年的春天但殳嬿却已捷足先登,可是菩薩有眼菩萨能看到妮娜的心愿。说到这儿,她苦笑着,眼里有泪。
万烈怔怔地看她用歺巾纸掖掖眼,他问她,声音低了许多:诸婷,呃呃,这枚戒指到底是哪位给你的?他的眉毛搭拉了下来,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囬事呢?她总是回避我的提问,这会不会真成了"案中案"了?
这会儿,诸婷微笑道:是妮娜的亲戚亲自送到我的住所嘛。
噢!那位亲戚长相怎样?万烈急切地问。
可惜我沒見着,他是给我妈的,所说的都是我妈传达给我的。你们大院里说你是陈世美,我能站出来"证实"么?这份迟到的表白,让我心里坠铅似地痛呀,我在爱一个女友的男人,在道徳法庭上,只有那位男氏才能判定今后的婚姻。
诸婷漂亮的眼眼动情地直视着他,把那枚放在桌上的凤戒拿起,放回自己的小坤包里,又说了句:妮娜给我的东西我不能軽易丢了。然后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头发挎起小坤包,对万烈说:您再想想。她对他深情凝视,微笑,那是莫娜丽莎的微笑呵,真是很美。
万烈陷入了深深的不解与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