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冷哼了一声。转身问铭义和不知:“你俩知道他为什么不收徒弟吗?”
铭义应着:“不像是因为钱,而是什么别的原因。”不知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也不好意思问。”
晓风点头。转头对永亮说:“他们俩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雷师傅不收徒弟,却知道发压岁钱只是一个借口,真正的原因他并没有说。而你,三番两次听不出别人说话的目的,听不明白的时候不仔细想,只是一味的嘲笑或者一问到底,愚钝至极。方镖头叮嘱我告诉你们雷师傅的规矩,我便只吩咐这一次:多听少说,多做少问。雷师傅说话你们仔细听着记着,吩咐你们做的事尽心尽力的去做。别问为什么。往后行走江湖时间久了,慢慢就明白了其中的意义。”众人困顿不解,仍是点头应允。晓风略微停顿,“我也只解释这一次,凡事本不能点这么透的,世上的人喜欢说话只浅薄的说三分含义,其他七分应由听话的人揣摩理解,这样可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聪明人交往更是如此。往后你们去了分号,一定要多学学别人怎么说话处事。拳脚功夫勤加练习必有成就,假以时日成为镖徒镖师都有可能。但做到哪种程度的镖师,却是由一个人处事能力决定的。最基本的就是要会说话。永亮,念在咱们兄弟几个有相聚情意的份上,我只叮嘱你这一次,你这遇到不懂之事随意就问的习惯真得好好改。不然他日必会因此招致灾祸。”
永亮觉得被指责了,面色不悦。无奈晓风比他经验丰富,只得点头答应着。
晓风又解释道:现在给你们解释下,为何雷师傅不愿意收徒弟。走江湖的人几十年风风雨雨才挣得一些名声,收了徒弟,不但要教他规矩武艺,还要将自己多年积攒的人脉传承下去。凡是想当师傅的,都想收个资质过人的徒弟,这样既可以尽快将自己的功夫精髓发扬光大,也可以最大程度的利用好苦心经营的人脉关系,善加利用。否则收了坏徒弟,把自己这一辈子的名号都葬送了。所以他们碰不到自己喜欢的后辈,是不会轻易收徒弟的。有些人宁可一辈子不收徒弟,也不愿意毕生心血毁在他人手中。”
三个人才明白这个道理,不约而同的点头,又为自己的将来觉得愁苦。跟着镖局走南闯北,若没有师傅肯教肯带,往后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可怎么熬过去呢?
晓风看得出他们脸上表情的含义,又安慰他们道:“所以你们更要敬重前辈们,多学多问,现在资历尚浅肯定没几个人愿意冒险收你们为徒。等过几年经历的多了,慢慢的就有人赏识你们了,说不定会争着要做你们师傅,到时候要看你们愿意拜在谁的名下了。”
不知叫了句“孟兄”,欲言又止。晓风不急不躁,对他说“但说无妨”。不知略作迟疑,思虑再三还是问到:“刚才雷师傅说,方总镖头也只是有一个徒弟…那么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可以做他的徒弟呢?劳烦孟兄说来听听,我们也好有个学习的榜样。”铭义扯扯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多嘴。不知看了看晓风的脸色并没有厌恶或者不耐烦的表情,释然的对铭义笑,示意他不用担心。
晓风听完他的问题,眼前顿时一亮。这是一个好问题。虽然铭义、不知二人话少,跟永亮相比,他二人更有分寸。铭义考虑周全,有疑虑也是忍着,等待合适的时机。不知虽然不如铭义懂得分寸,却也会察言观色,见机行事。从这片刻的言行里,晓风觉得不知的性子更直爽些。
晓风扬起嘴角略带表扬的口气对不知说:“这个问题问得好。方总镖头纵横江湖二十几年,也只有一个徒弟。而这个徒弟,天资聪颖,玉树临风。你能想到的可以形容男人美好的词语都能在他身上找得到。他才二十几岁,正式入行不过几年,然而他在镖行里的名声,是很多常人十几年都望尘莫及的。他是方总镖头的唯一弟子,名誉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更是诚义镖局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掌柜,精明能干,八面玲珑。他的名字是计远智,年轻人以他为榜样,纷纷效仿学习;即便是身经百战的成年人,见到他也会礼敬几分。”
几个人眼里充满了期待的神色。不知又问:“怎么这两天没在这里看到他?”
晓风回道:“他现在是济南府掌柜,济南府若是有大型镖务,他会一路同行直至任务结束;否则会在济南分号里谈生意,处理账务。”
正说着,雷云从身后走近了,听着晓风高声对几个新人谈着什么,忙问:“谈什么呢,都这么有兴致?”
晓风说:“雷叔好。我在跟几位小弟谈计掌柜的为人。”
雷云捋捋下巴的白胡须,点了点头。“恩,你们几个小毛孩,过几年能有远智三分成就也足够了。”晓风依次介绍了三个新人,雷云点点头,接着绕到桌子正对着门的一边顺势坐下,整了整衣襟,清了清嗓子。“刚才听到晓风跟你们提到‘镖务’,那你们可知道,镖局的镖务有哪些?”
几个人听到雷云突然严肃起来,也都正襟危坐,专注的听着他教授知识。
永亮拱手做了个尊敬的动作,“夫子在上,小生永亮听闻,镖局有银镖,粮镖,物镖,客镖四种常见的镖务。”
雷云眉头紧皱,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那表情就像是入座的时候不小心坐在了钉子上,虽然很疼,但是由于疼的位置比较尴尬,不方便说,只好用微笑掩饰刚才被扎到时的痛苦。他仍然点头对永亮说:“恩,不错。其实还有信镖,只不过这一种现在不常用了。客镖也叫人身镖,是很常见的镖种。铭义、不知,你们二人也要这么努力才是。”
永亮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多谢夫子教诲。”这次雷云的表情更难看了。他看上去像是被钉子扎完后,好不容易挪了个新位置,又不小心被扎到的样子。他终于忍无可忍的严肃起来对永亮说:“永亮啊,往后叫我雷大爷,雷伯伯,雷叔叔都好…你要是不嫌弃我年纪大叫哥也行…只是别再叫夫子了,这辈子没被人这么叫过。难受死了。”
永亮涨红了脸不再说话。晓风嘴角轻轻一扯,做了个不屑的表情。
雷云接着讲:“粮镖多是运送朝廷征收的粮食,地方官员担心向京城运送粮食时被强盗抢,为了降低风险会把这些粮食分给不同的镖局运送。这种运镖形式并不常见,每年只有一两次。银镖、物镖、人身镖比较常见,是大多数镖局得以维持生计的主要形式。走镖路途有长有短,长的跨越几个省份,行走数十天至数月;短的常在某省境内,仅仅是几天的路程。可这其中的风险,可是很大的。受伤是家常便饭,丢掉性命的事也时常发生,千难万阻后还能捡回命来的的确是万幸。刚才也听方总镖头提及你们三个人年纪轻轻就来镖局应试的目的,但愿你们多多学习,他日有所成就,平安回乡。”
三个人在来的路上,就一直听宏伯不断提及走镖是“刀口舔血”的活,现如今雷云也不断提起这件事,说得几个人觉得脊背发凉,前路一片黑暗,以至于应声的时候嗓音都变得奇怪,表情也不自然。
雷云又说:“所以你们一定要学好基本功,才能应对万变。说到基本功,首先来说说镖局的“三会一不”。这些你们都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