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子越在古玩行业中修炼了许多年,对于如何的把握气氛可以说是得心应手。于是他首先讲了一通铁桦树的特性,接着话锋一转:“各位请猜猜,这根铁桦树到底有多少年了?”
那中年女人刚刚竞得了七号藏品,正在兴奋当中,此时听到箫子越的提问,马上就把注意力放在了那根铁桦树上。
“萧大师,这铁桦木我也知道一点点。可是,它在木材中连前十五都排不上啊;再个,就这么小的一根,能有多少年?”
箫子越的眼睛这次不是瞪,而是在翻白了。
“谁说排名靠后就不珍贵了,三宝斋的刀具不也就是一块铁,可你们硬要削尖了脑袋来争。就算是排名第一的海南黄花梨以及印度小叶紫檀,不也是一木一价格,这世界之事变化无常也。”
听到箫子越这么的回答,中年女人又不做声了,眼睛又只是看着箫子越,看似很期待箫子越接下来的高论。其实,台下的人都是这个心理,包括赵一沣也不例外。
果然,箫子越不负众望,又接着讲开了。
“铁桦木的坚硬我就不讲了,现在我来说说铁桦木的五个缺点。第一,木质致密度不如紫檀;第二,纹理变化度不如海南黄花梨;第三,色彩美观度甚至不如很多的木材;第四,干缩性比较大;第五,没有特如的香味。”
说到这里,箫子越停了停,然后让脸上的微笑更自然一些,因为他发现台下的听众都听得目瞪口呆了。
这也难怪,在拍卖行中,没有哪一个拍卖师会说拍卖品缺点的。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这家拍卖行也就到了倒闭的时候,然后是到处派人去追杀那位缺德的拍卖师。
但箫子越却不会让下面的听众继续错愕下去,于是他的演讲又马上开始。
“但这根铁桦木却是个例外,它原本是生长在悬崖上的一个狭小缝隙中,空间制约了根部的生长,贫瘠限制了养分的供给,恶劣气候时刻磨砺着它的顽强。当树芽终于长成了树苗,树苗再又慢慢的变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也不知过了多久,它的树干终于有了五六厘米大小。也许这个时候就是它的极限了,它也许会因为养分跟不上来而慢慢的枯死;但是一个失足的人突然的从山崖上掉下来,并把它连根拔出,然后它就来到了人世间,又来到了这里。”
箫子越声音低沉,脸上微笑已经收起,他讲述的仿佛不是一棵树,而是他的一个孩子。
“因为年代太久,它的材质致密得不能再密;因为年代太久,它的纹理变化得不能再变;因为年代太久,它的色彩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因为年代太久,它的干缩性完全没有了;因为年代太久,他所有的异味全都消逝,剩下的只是淡淡的木香。各位试想,这样的一整根木材还有缺点吗?不!它所有的缺点都是它的优点。”
台下的人刚才都是目瞪口呆,而现在却都被深深的震撼了,几乎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那根铁桦木,恨不得马上就占有。
但台下赵一沣的反应却不同,他在刚才别人都目瞪口呆的时候,仍是一副死样的表情,而现在却偏偏在目瞪口呆了。此刻他的眼里,箫子越的形象已渐渐的变得高大,也越来越神圣;他的手禁不住的往口袋里一摸,但又马上缩了回来,最后只有在心底重重的叹了口气。
有些事情有时谁都能想到,但有些人却做不到;有些事情有时谁都能做到,但因为资质经验的不同,其效果也就完全不同。哎!叹气,有时也失为一种候补的处理方法。
除了赵一沣在叹气,有另一个人也在叹气,只不过她是叹出了声音来。“东西是好东西,可就是不知道拿来做什么?”
“当然是拿来做拐杖,你想现今的社会,你带一把刀或一把枪出去游玩,能方便吗?能上火车飞机吗?就算是被你蒙混过关了,你能随便的拿出来把玩吗?只有做一个拐杖,你就可以时刻的用手摸着,捏着。如果碰上了色鬼歹徒,一拐杖过去,我想效果肯定会不错。再个,我想这东西世界上也就只这么一件而已,其价值我也估量不出。”
箫子越看着那中年女人,慢条斯理的解释,然后脸上又起了微笑,并把目光看向了台下所有的人,是高声喊道:“第八号藏品,铁桦木一根,起拍价10万。”
“20万。”这次,第一个举牌的人不是那中年女人了,而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彪形大汉。赵一沣斜眼看去,就估量着那人很可能是特种部队出身的。
“25万。”中年女人慢了半拍,当下马上举牌,然后狠狠的盯了彪形大汉一眼。
“30万。”彪形大汉的牌子又举起,也回应了中年女人一个眉眼。
“50万。”中年女人满脸的怒气了,一口就加价到50万。
从十万到五十万,也就不到十秒的功夫。等到众人反应了过来后,也就纷纷的加入了进去,于是乎铁桦木的价格就一路的飙升了上去。
等到价格升到了百万后,中年女人仍旧是在满脸的怒气,仍旧是在不停的举着牌,但那彪形大汉却已在满脸的凝重了。
“这位大姐,您虽然是浓妆艳抹,但衣服的质地却高贵之极,两相映照,也很是搭配。小弟我虽然出道不久,但这铁桦木对我很是重要,如果大姐能相让与我,我一定请大姐喝酒。”
“120万。”中年女人马上就怒目圆睁了,此时的她已完全把这彪形大汉当做是登徒子了。
“150万。”彪形大汉脸上也青筋暴起,并且加价比中年女人还狠。
“151万。”中年女人这次却只加了一万,然后是把头高高的仰起。
彪形大汉的眼睛发直了,因为看这种情形中年女人已经不是在和他竞拍,而是要和他比钱了。于是他不由一屁股就坐在了靠椅上,手中牌子再也举不起来。最终这一根铁桦木就又被那中年女人竞得。
这结果就连赵一沣也觉得有点可惜。中年女人应该不很懂得特种材料,只是她身家丰厚,可以随心所欲,而且人也特彪悍,可是真的有点浪费材料了。
而这个时候,前奏已是结束,接下来就是拍卖三宝斋藏品的时候了。
第九号藏品由一位姓林的年轻管家兼伙计从后台小心的捧出,小心的放在了方桌上。之后,他向着台下某个地方看了一眼,就缓缓的退回到了后台。
箫子越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那林管家身上,而是看向了方桌。此时他脸色已变得凝重,是慢慢的把物品从方桌上拿起,拿在手中仔细的查看。台下的目光此刻也全都聚焦在了那物品上,现场顿时安静了下去。
那是一把军刀,刀柄外露,刀身套在刀鞘内。从台下望去,制作刀鞘的材料应该是一种松木,不需细看,就能发现上面布满了刀削斧戳的痕迹。从这个特征可以推断出,制作这把刀鞘的工匠选材随便,而且木工技艺也应该很差劲。
箫子越的眼睛跳了一下,台下的目光也是出现了异样。
见到这情形,赵一沣的脸有点红了,因为这件物品是他委托的。至于为什么就变成了三宝斋的藏品,也许是三宝斋特地这么安排的吧。
只是,也怪不了他。当这刀打造出来后,他所有的积蓄几乎用光,没有多余的钱去购买特种材料了;而且在那个时候,就是一把最便宜的普通刀鞘也是买不起的。于是乎他只有偷偷的摸到山上去砍了一颗松树下来,然后自制出了一个刀鞘。只不过他从来没学过木工手艺,并且也没有合适的木工工具,所以做出来的刀鞘是难看了一点。
台上箫子越当然不可能会理解赵一沣当时的心情,这时他的目光已是移向了刀柄。
刀柄长约二十公分,其上用布条缠绕,用手一摸,感觉这布条好像是一种劣质的窗帘布。
突然,箫子越是再也忍不住了,是一改之前慢条斯理的作风,而从身上掏出了一把小刀,只三五几下,就把那些布条挑开;然后用手捏住,就发现布条一边很毛,明显是被人从一块窗帘上撕下来的。
箫子越的眉头紧皱在了一起,突然手一挥,就把那块布条扔出了老远,然后把目光又移向刀柄。
台下赵一沣心跳停顿了一下,眼睛只巴巴的望着台上箫子越。俗话说“关心则乱”,不管他平时再怎么的装,再怎么的一脸无表情,但到了现在,他是有点紧张了。
但是,很快,他的心情又回复了正常,因为他看到箫子越的脸色突然又变得凝重了起来。
只见布条下面的刀柄是金属做成,其上刻有纹路网格,虽然没有三宝斋以往刀柄的古朴图案,但就这简简单单的线条,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
箫子越右手忽然一动,一把就握在了刀柄上。
手感似硬似软,感觉似金属又似是一种很硬的皮革。这感觉用言语无法说出,但无论握力、张力、舒服度,却尽在不言中。
箫子越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意,但这笑却和以往的笑有点不同,他好像是忘记了自己是一位雕刻大师兼拍卖师,此刻的他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只想着要抽出这把刀来。